一遍遍地在馬嵬坡上高喊著那句話,幾乎要迫得帳中人發瘋!
“陛下!”楊貴妃手捧著潔白如玉的白綾,悽然笑道,“陛下!臣妾該上路了。上窮碧落下黃泉,臣妾不論走到哪裡,都不會忘記這一世陛下的恩典!”說完,她雙膝“咚”的一聲跪下,高舉著奪命的白綾。那慘白的色澤,幾乎要逼得玄宗喘不過氣來。
高力士此刻踉蹌著跑進帳中,絕望地望著玄宗,嘴唇顫抖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玄宗皇帝,你終是留不住一個想要珍惜的人!
25 綠意明珠
六月的早晨,原本是令人愉悅的,咸陽城郊蜿蜒著一條清澈跳躍的河流,嘩啦啦地歌唱向東而去。小河旁的蘆葦蕩長得非常茂盛,與溪岸纏纏綿綿相伴著。
時而湍急時而平靜的河水中,遊著一叢叢的小魚,他們自在地穿梭在飄忽的綠色水草中,盡情享受著六月陽光的溫暖照射。戰亂對於它們是相隔了幾個世界的事情,所能對他們產生的干擾,不過是一個步履蹣跚的人闖入了它們的領地。那是一雙遭受了砂礫折磨的血肉模糊的雙腳,鞋底幾乎沒有完好的部分,攪亂它們視線的同時還夾雜著一股子血腥氣,如煙一般的鮮紅色在水中暈染開來。終於,魚兒們還是選擇了妥協,將這裡讓給了疲憊不堪的人類。
雙腳的主人正是安慶宗,此刻,他正拼命地灌著清透溪水,恨不能將自己整個泡進冰涼中。那個溫良如玉的安世子已經面目全非了,原本就破舊的囚衣在夜晚的奔襲中撕裂成條,勉勉強強地在身上掛著,遮蔽他乾瘦黑黃的身體。長髮糾結成塊零落在他乾裂的面部,順著發稍不停地滴落汙濁的水珠。
終於,冰涼的溪水暫緩了身體劇烈的疼痛,他猛然想起了什麼,扯下自己僅有的完整衣料仔細沾溼了水,轉身朝蘆葦蕩跑去。
隱蔽的蘆葦蕩裡,還躺著一個昏厥的泥濘身影。汙濁的白色宮衫領子上,無力地斜歪著一張滿面潮紅的清瘦臉頰。
安慶宗慌亂地將手中溼布搭在她的額頭,手足無措地喊著:“千尋,千尋,你醒醒,醒來看看我。”千尋滾燙的體溫嚇壞了他,在此情勢下,真是凶多吉少啊!
正想著要不要冒險潛入咸陽城找大夫,遠遠的,從四面八方飛起了各種鳥類,它們像是受了某種驚嚇,慌忙地四竄著。
安慶宗渾身汗毛豎立,緊擁著昏迷不醒的千尋,身子緩緩身後倒去。蘆葦蕩內,一切平靜如常,風吹過來,悉悉索索地響動著,隱藏了多少心事。
果然,不一會兒,從不同方向傳來了戰靴踩在鵝卵石上的聲音。是追兵嗎?還是父親的人?只聽一陣兵器插入泥土的聲音響起,這些人像是在追蹤逃犯。
“阿七,這裡好像沒有,咱們再往前追吧!”一個男子的聲音驀然響起。
“過了咸陽,就是安祿山的勢力範圍了。那安慶宗不可能比我們的速度還快!”
“也不知道阿三他們追蹤星月夫人是不是有下落了。這太上皇先是失去了楊貴妃,現在居然連星月夫人也被人劫了去,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唉,咱們更可憐,追討安慶宗若是失敗了,恐怕也活不長了。”
“閉嘴,暗士什麼時候怕死了!”那個叫阿七的一聲斷喝,震的蘆葦蕩都晃動了起來。
“阿七,我不是怕死!”說話的男子很激動,身子一晃,被安慶宗在縫隙中看了個明白。那是一身漆黑的精鋼盔甲,從裝備上看他們並非一般計程車兵。想來,應該是玄宗皇帝最隱蔽的暗士。這麼說,他們的目標是自己了。那男子長劍一揮,他身旁的蘆葦蕩應聲而斷,倒向小溪,隨著流動的河面緩緩飄遠,“我們都是大好男兒,為什麼要為了那個老頭子賣命?還要聽一個宦官的差遣?阿七,你應該帶著弟兄們投奔肅宗殿下,恰逢亂世,咱們也好開創一番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