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恐慌。他們明明看到了彼此在互相猜測而不立刻住嘴,是因為心裡的話自動湧到了他們嘴邊,道出了溺死者的名字,描述謀殺的經過。於是,他們使勁把嘴抿緊,停止了他們的聊天。
但在沉寂中,這兩個殺人犯還在談論著他們的被害人。他們覺得彼此的目光在用明確、尖銳的語言,刺破對方的皮肉,直達對方的心臟。有時,他們似乎仍聽見自己在大聲說話。他們的感官錯位了,他們的視覺變成了奇異而靈敏的聽覺,能夠清楚地在彼此的臉上看出對方的思想,這些思想還發出怪異、響亮的聲音,震撼著他們的身心。倘若他們敢大聲喊叫“我們殺了卡米耶,他的屍體就在這兒,躺在我們中間,讓我們四肢發冷”的話,他們也不見得能聽得像現在這樣真切。就這樣,在房裡安靜而微溼的空氣中,這一可怕的、無聲的交談始終在進行著,而且越來越清晰、越響亮。
洛朗和泰蕾斯的無聲交談從他們在店鋪裡第一次見面的日子開始。接著,回憶便按先後次序接踵而來,他們交替講述著盡情淫樂的日子、猶豫和憤怒的時刻以及殺人時那可怕的一剎那。說到此,他們咬緊嘴唇,不再東拉西扯,惟恐不由自主地突然說出卡米耶的名字。然而,他們的思想並沒有停止,仍然在殺人後的焦慮不安和等待時的惴惴不安中游走。這就又使他們見到了醜陋的形象,想到了橫臥在陳屍所石板上的溺死者的屍體。洛朗的目光一閃,向泰蕾斯道出了他的全部恐懼。泰蕾斯被逼到了極點,好像有一隻鐵手撬開了她的嘴唇,使她陡然大聲把談話繼續下去:
“你在陳屍所看見他了,對嗎?” 她問洛朗,並不說出卡米耶的名字。
洛朗彷彿早已料到她會提出這問題似的。在這之前,他已從少?##椎牧成峽闖穌飧鑫侍飭恕?/p》“是的,”他從喉頭裡擠出了答案。
兩個殺人犯都打了一個寒顫。他們靠近了爐火,兩雙手伸向火焰,似乎有冰冷的氣息突然竄過了溫熱的房間。他們坐在那裡,蜷縮成一團,沉默了片刻。不一會兒,泰蕾斯又輕輕地問:
“他顯得很痛苦嗎?”
洛朗不能回答。他做了一個害怕的手勢,彷彿是為了避開一個醜惡的幻覺似的。他站起身,走向床邊,又突然折回,張開雙臂,向著泰蕾斯走來。
“親吻我吧。”他伸出頭頸對她說。
泰蕾斯站了起來,穿著睡衣,臉色蒼白。她的身體微向後仰,臂肘支在火爐的大理石上。她注視著洛朗的脖子。在那白色的面板上,有一塊紅斑。湧上的血擴大了這斑痕,使它成為炙熱的紅色。
“親吻我吧,親吻我。”洛朗重複道,臉和脖子都漲得通紅。
少婦把頭再往後仰,她不想與他親吻,接著,她用手指戳在卡米耶的齧痕上,向她的丈夫問道:
“這是什麼?我不記得你有這個傷疤。”
洛朗彷彿覺得,泰蕾斯的手指戳穿了他的喉頭。當她的手指觸到傷疤時,洛朗驚得向後一縮,痛苦得呻吟了一聲。
“這個,”他結結巴巴地說,“這個麼……”
他遲疑著,但他終究不能撒謊,便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實情:
“這是卡米耶咬的,你知道,就在小船上。沒什麼要緊,已經好了……親吻我,親吻我。”
說完,這個無恥之徒伸長了脖子,他感到脖子上燒得慌。他希望泰蕾斯吻他的傷疤,他認為這女人的親吻能平息刺痛他皮肉的齧痕。他把下巴抬起,脖子向前伸去,要求安慰。這時,泰蕾斯幾乎已臥倒在火爐的大理石上,做出無限厭惡的手勢,以哀求的聲音喊道:
“哦,不!別吻那兒,那兒有血。”
她重新跌坐在她的矮椅子上,全身顫慄,雙手矇住臉。洛朗驚得目瞪口呆。他低下頭,茫然地看著泰蕾斯。突然,他以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