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嫂的短刀抵上他咽喉:“孫提轄早已洗心革面,不像你這老賊至死不悔!”
“悔?”田虎突然狂笑,震落洞頂積塵,“本王只悔信了葉青那白眼狼!當年他在潞州像條狗般求活,是本王給他刀劍給他權!”
洞外傳來密集腳步聲,鄒淵帶著三百步卒合圍。田虎忽然扯斷頸間玉墜——正是與遼國南院大王盟約的信物。
“這玉珏能調三萬遼騎!”他將玉珏拋向解珍,“放本王出山,河北之地盡歸梁山!”
顧大嫂一腳踏碎玉珏:“梁山兄弟的脊樑,沒你這般軟!”
田虎眼底最後的光滅了。他望向洞外漸暗的天色,忽然輕聲道:“瓊英那丫頭...可還留著葉青給的梨花簪?”
眾人怔忡間,田虎突然撞向解珍鋼叉。叉尖貫胸而過的剎那,這梟雄竟露出解脫般的笑:“告訴郭猛...龍椅上那位...比本王毒...”
血沫嗆住後話,九環大刀噹啷墜地。洞外驚雷炸響,暴雨沖刷著巖壁血痕,似要洗淨這二十載罪孽。顧大嫂割下田虎一縷白髮,忽然想起登州牢裡那個教她認草藥的老人——原來嗜血修羅,也曾是純良少年。
當夜,威勝城不戰而降。郭猛將田虎首級懸於潞州故城,卻在三更時分獨自撤下。守城老兵看見這位鐵血頭領,將一壺濁酒灑在殘碑前——那碑文正是葉青父親當年手書的《勸學賦》。
密林中,那隻逃過雷火彈的斷牙山貓,正舔舐著田虎最後的血跡。它的瞳孔映著殘月,像極了晉王宮夜宴時的琉璃燈。
銅鞮山的硝煙尚未散盡,郭猛已在威勝城頭懸掛起丈餘長的《安民榜》。榜文墨跡混著太行山松煙,字字沉若千鈞:\"凡歸田者,計口授地;棄械者,編戶為民。\"山士奇捧著田冊穿過城門時,正撞見三五個遼國遊騎探頭探腦——這些昔日勁敵,如今竟牽著耕牛來換鹽鐵。
\"喬道長,勞煩給這幾位指條明路。\"郭猛將算盤推給喬道清,遼東口音的商賈立即圍上來。道人鐵拂塵在輿圖上輕點:\"往南三十里新設榷場,契丹馬匹換中原布帛,抽分減兩成。\"他袖中滑出半塊虎符,正是當年田虎調兵的信物,如今烙著\"通商\"二字。
卞祥卸了玄鐵重甲,赤腳踏進沁州荒地。五丈長的曲轅犁劃過板結的土塊,驚起冬眠的蚯蚓。\"都尉耕田?\"幾個觀望的老農竊語,卻見他從腰間解下染血的戰旗鋪在田埂:\"此旗浸過十二萬將士的血,今日權作量地繩。\"
三日間,八百頃無主之地劃作營田。歸降的田虎軍士卒領到刻著\"解甲\"二字的木牌,憑牌可換耕牛半日。春分那日,二十架水車在漳河畔立起,車軸竟是熔了晉王宮的銅燈臺所鑄。
山士奇站在重修後的文昌閣前,手中《百家姓》缺了三十頁——正是當年遼騎焚城時燒燬的部分。他召來城中蒙童,每人發三鬥粟米:\"誰能補全書頁,再加兩斤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