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噼啪敲擊著暖閣窗欞，高俅兩指夾起密信一角，任火舌舔上\"丹書鐵券\"四個鎏金小字。炭盆裡爆出幾點火星，濺在蔡京錦鼠裘的下襬。
\"江南新到的龍團茶，太尉嚐嚐？\"蔡京從袖中摸出青瓷罐，指尖在罐口輕叩三下。侍衛立即將沸水注入建窯兔毫盞，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童貫腰間佩刀的反光。
高俅推開茶盞，鐵護腕撞得案几悶響：\"宋江既已送上柴進首級，該放狗去咬人了。\"他蘸著冷掉的茶湯在檀木案畫出三道路線，\"田虎啃淮西，方臘吞兩浙，讓清真山那群流寇當先鋒。\"
童貫忽然推開北窗，寒風捲著雪片撲滅兩盞燭火。遠處禁軍崗哨的玄甲凝著白霜，像一列鐵鑄的墓碑。\"遼使還在驛館賭雙陸。\"他抓起案上銀剪鉸碎半幅紗簾，\"二十年前幽州血仇，該還了。\"
楊戩的藥匙在碗沿刮出刺耳鳴響：\"樞密使莫不是忘了，遼人上月剛索要十萬歲幣。\"
\"給他！\"童貫將碎紗扔進炭盆，火苗竄起三尺高，\"再加燕雲十六州的空頭敕牒。待剿滅梁山...\"他鐵靴碾過地磚縫隙裡的炭灰，\"本帥親自帶兵收復失地。\"
蔡京忽然輕笑出聲，從炭灰裡夾起只焦黑的飛蛾：\"聽聞郭猛在淮西造了八百張神臂弩？\"他指尖一搓，蟲屍化作細灰飄落，\"樞密使不妨告訴遼使，破梁山之日，那些弩機就是歲貢。\"
打更聲驟停。高俅猛地起身，腰間魚符撞翻茶具：\"西軍五萬精騎今夜開拔，屯駐大名府東郊。\"他抓起案頭令箭劈成兩半，\"傳令种師道，見到狼煙便截斷汶水糧道。\"
門外突然傳來鐵甲結冰的脆響。侍衛跪呈的急報上凝著血冰碴：\"方臘部今晨連劫十二艘漕船，杭州告急！\"
楊戩的咳嗽聲混著炭火爆裂聲，蒼白的臉泛起潮紅：\"先撥五萬石賑災糧給遼國。\"他琉璃藥瓶裡晃動的黑丸映著火光，\"等梁山泊化為焦土，江南那些反賊...\"
童貫解下佩刀壓在遼國地圖上，刀柄鑲嵌的貓眼石泛起幽光：\"八百里加急分三路。給田虎的詔書用金匱玉軸，方臘的用青綾銀軸——反正都是催命符。\"
雪地上響起急促的馬蹄聲。三匹快馬衝出宣德門，裹著棉衣的信使背後插著不同顏色的令旗：緋旗奔北，青旗向西，玄旗直指南燻門。
高俅站在簷角陰影裡，看著最後一片馬蹄印被新雪覆蓋：\"京城安插在清真山的釘子，該澆水了。\"他身後黑影躬身時，鐵鱗甲發出毒蛇吐信般的窸窣聲。
暖閣內，蔡京用鐵鉗撥開炭灰，露出半塊燒焦的虎符：\"郭猛既通曉天機...\"他突然夾起塊紅炭按在虎符上，青煙騰起刺鼻焦味，\"該讓他知曉，大宋的冬天最擅烹狼。\"
童貫正擦拭佩刀的手忽然頓住，刀刃映出窗外巡夜禁軍的長戟：\"石寶藏的那批神臂弩，樞密院簿冊記載是景佑三年造。\"他刀尖挑起塊銀骨炭，\"可本帥記得，景佑三年軍器監的奏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