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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晃晃手中那沓骯髒的錢票,說,“用她自己的錢買。”

一隻蟋蟀從潮溼的牆角上蹦起來,跳上炕沿,在紅綢子上彎彎曲曲地爬動。蟋蟀咖啡色的肉體伏在深紅的綢子上顯得極端嚴肅。我看到它的觸鬚神經質地顫抖著。

女嬰從襁褓中掙扎出一隻手,舉到嘴邊吮著,那隻手上裂著一些白色的皮。女嬰一頭烏髮,兩扇耳朵很大,半透明。

不知什麼時候,父親和母親也站在了我的身後,看著飢餓的女嬰啃食拳頭。

“她餓了。“母親說。

“人什麼都要學,就是吃不用學。”父親說。

棄嬰(4)

我回頭看著兩位老人,心裡湧起一股滾熱的浪潮,他們像參拜聖靈一樣,與我一起瞻仰著這個也許能成為蓋世英傑的女嬰佈滿血汙的面孔。妻子買回來兩袋奶粉,一袋洗衣粉。我親自動手,衝了一瓶奶,把那個被我女兒咬爛了的|乳膠奶頭,插到她的嘴裡,緊接著她的喉嚨裡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響。吃完一瓶奶,她睜開了眼睛。兩隻黑蝌蚪般的眼睛。她努力看著我,目光冷漠。

我說:“她在看我。”

母親說:“初生的孩子,什麼也看不到。”

父親怒氣衝衝地反駁道:“你怎麼知道她什麼也看不到?她打電話跟你說啦?”

母親退著走,說:“我不跟你抬槓,她能看到,看不到,都隨便去。”

女兒從衚衕裡跑回來,高聲喊叫著:“娘,打雷了,上來雨啦。”

果然,站在房子裡,就聽到了西北方向持續滾過推磨般的雷聲。透過捅破紙的後窗欞,我看到了那半邊天上毛茸茸的烏雲。午後,大雨滂沱,瓦簷上的雨水像灰白的幕布垂直掛地,雨聲中夾雜著青蛙的叫聲。隨雨降下的十幾條犁鏵般的大鯽魚在院裡的積水中潑剌剌跳躍。妻子摟著女兒在炕上酣睡,父親在他們的炕上吹著氣。我把女嬰放在一面竹篩子裡,端到堂屋正中的一個方凳上。我一直坐在篩子旁,看一會兒門外發瘋般的雨水,又看一會兒躺在篩子裡安睡的女嬰,瓦簷上的流水注到一隻翻扣的水桶上,發出時而響亮時而沉悶的急促聲響。天色晦暗,堂屋裡瀰漫著青藍色的光輝,女嬰的臉酷似枯樹皮的顏色。我生怕她餓著,手持著奶瓶,像持著一個救火器。每當她把嘴巴咧開啼哭時,我就把奶頭塞到她嘴裡,把她的啼哭扼殺在萌芽狀態中。直到奶水從她嘴裡溢位來時,我才猛然醒悟:嬰兒不但能餓死,同樣也能撐死。我停止餵奶,用毛巾擦淨她眼窩裡和耳蝸裡的奶汗,焦灼地看著幹勁不減的雨水。我深深地感到女嬰已經成為我的累贅。如果沒有她,此時我應躺在炕上睡覺,恢復連續乘車的疲勞。因為有了她,我只能坐在僵硬的凳子上,觀賞枯燥的暴雨了。如果沒有我,她也許已被暴雨灌死了,灌不死也凍死了。她也許早被洶湧的水流衝到溝裡去,飢餓的魚群已經開始吮吸她的眼珠了。院子裡有一條雪白的鯽魚擱淺在青磚甬路上。它平躺著,尾巴啪啪地抽打著,閃爍出一圈圈黯淡的銀光。後來它終於躍到甬路下的積水裡。它直起身子,青色的背脊像犁鏵般地劃開水面。我很想冒雨出去把它抓獲,使它成為父親佐酒的佳餚。我忍住了,並不僅僅因為雨水會打溼我的衣服。

在那個急雨如亂箭的下午,我忍受著蚊蟲的騷擾,考察了故鄉棄嬰的歷史。我不必藉助任何資料就把故鄉的棄嬰史理出了一條清晰的線索,我用回憶的利喙把塵封的歷史啄出了一條幽暗的隧道並在裡邊穿行,手和腳都觸控著棄嬰們冰涼的白骨。

我把這些被拋棄的嬰孩大致分為四類,僅僅是大致劃分,因為這四類棄嬰有時處於一種交叉境況。

第一類系因家庭生活困難、無力撫養,被溺殺在尿桶裡或拋棄在道路邊。這種情況多發生在解放前,沒有計劃生育措施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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