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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類棄嬰好像具有世界性的普遍意義,我記得日本有兩篇小說,一篇名為《桑孩兒》,是水上勉寫的;另一篇名為《陸奧偶人》,記不清作者名字了,好像就是著名小說《樽山節考》的作者。《桑孩兒》和《陸奧偶人》寫的都是棄嬰的事。《桑孩兒》裡的棄嬰就是把嬰孩活活地扔到雪地裡凍死,但也有生命力極頑強者,在雪坑裡呆一夜尚能呱呱啼哭,這種孩子往往被抱回去繼續撫養。陸奧的棄嬰方式則是在嬰兒降生後,第一聲啼哭沒及發出之前,把嬰孩倒豎在熱水中溺死。他們認為嬰孩未啼哭前是沒有感覺的,這時把他溺死,是不違反人道的。一旦嬰孩啼哭之後,就只能養著他了。這兩種棄嬰方式在我的故鄉都曾存在過,產生的原因一如上述———我是按棄嬰的原因來為棄嬰分類的。我相信在漫長的歲月裡,故鄉有許多嬰兒是死在尿罐裡的,這種殺嬰方式似乎比日本陸奧的殺嬰方式還要骯髒殘忍。當然,我即便問遍鄉里苟活的老人,也難問出一個確鑿的殺嬰者。但我回憶起他們坐在籬笆邊或斷牆邊閉目養神時的情景,我認為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是殺嬰者的表情,他們中肯定有人在尿罐裡溺殺過親生兒女,或者把親生兒女扔到路邊凍餓而死———這類嬰孩是無人要撿的,所以,把活著的嬰孩扔到路邊或是十字路口,似乎比把他溺殺在尿罐裡要人道一些,其實這不過是那些貧窮善良的父母們的自我安慰罷了。這些活著送出去的孩子,生機委實渺茫得很,他們恐怕絕大多數都飽了飢腸轆轆的野狗肚腹。

第二類被拋棄的嬰孩是有先天性的生理缺陷或怪胎。這類嬰孩連進尿罐的資格都沒有。一般情況下都是由嬰孩的父親在太陽出山前尋一僻靜地方活埋掉。填土時,還要在嬰孩的肚腹上壓上一塊新磚,防他來年又來投胎。但情況也有例外,解放初期我們故鄉有一個大名赫赫的區長李滿子,就是一個先天性的兔唇。

第三類棄嬰是“私孩子”。“私孩子”是一句很厲害的罵人話,故鄉的姑娘們被激怒時,往往用這句話詈罵仇敵。“私孩子”就是未婚的大閨女生的孩子。這類孩子一般來說大都聰明漂亮,因為凡懂得偷情的少男少女,都不是蠢貨。這一類棄嬰成活的可能性較大,缺少子女的夫妻願意抱養這類孩子,往往事先就聯絡好了;到時由孩子的父親趁夜送到抱養者家門口。也有棄置行人易見處的。“私孩子”的襁褓裡多多少少總有一點財物。“私孩子”裡有男嬰,而前兩類棄嬰裡,除有生理缺陷十分嚴重者外,一般無男嬰。解放後,由於經濟生活的進步和衛生條件的提高,棄嬰現象已大大減少,進入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之後,棄嬰現象又開始出現,而且情況倍加複雜。這類棄嬰絕對無男孩。從表面上看,是計劃生育政策把一些父母逼成了野獸,但深入考察,我明白,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是殺害這些嬰兒的罪魁禍首。我知道也不能對新時代的棄嬰者施行嚴厲的批判。因為,那些拋棄親生骨肉的人,並不都是心如蛇蠍的壞人。

這種現象不管多麼有損於人民共和國的光輝,但它是客觀存在著的,而且短時間內難以根絕。生在臭氣熏天的骯髒村落裡,連金剛石的寶刀也要生鏽,我現在才似乎有些“悟道”了。

棄嬰(5)

暴雨經夜未停,黎明時分,烏雲破散,射出一道血紅的溼熱陽光。我把女嬰端到妻子炕上,求她照應著,然後踩著渾濁的雨水,涉河去鄉政府請求幫助。走在衚衕裡時,我看到那道由高粱稈夾成的籬笆已被風雨打倒在地上,籬笆上蓊鬱的牽牛花泡在雨水裡,紫色的和粉紅色的牽牛花從水中擎起來,對著初晴的天空,好像憂悒地訴說著什麼。籬笆傾倒,障礙撤銷,一群羽毛未豐的半大雞衝進去,瘋狂地啄食著碗口大的白菜。河裡正在漲水,石條搭成的小橋微露水面。水聲嘩嘩地從橋石邊緣的浪花上發出。我跳橋時崴了腳,走上河堤還瘸了幾十步,心想此非吉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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