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的街道上回蕩著,有股說不出的淒涼。
更夫緩緩的走來,重複著敲擊著手裡的木梆子,喊著同樣的話。這兩句老詞,他已經喊了二十年,早已厭倦得不得了,心靈上的疲憊,更讓他難以忍受。
然而今夜似乎有些不同,因為他一路行來,已碰到了七批手持兵刃的兵卒,默默的站立在街旁,各自守衛著一段街面。
這些士兵一身戎裝,一看就知是衛所來的軍人,每一批人就是一個小旗,有士兵十名。
更夫心中有些驚疑,也有些興奮,不知道城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然把衛所的軍士都調來了。
莫非真的有戰事發生了?否則為什麼要調來大批衛所軍人把個古城守得密似鐵桶。
可是,守城的人還是那麼幾個,並沒有加派人手,顯然不是防止流寇攻城。
那麼究竟為了什麼,會讓大批的衛所士兵進入淮安城裡?
原先那些巡邏守夜,防止宵小的衙門差人和雜役,又到哪裡去了?
更夫滿臉子的疑惑,行走之際,不時左右張望,快要走到靠近碼頭,又遇到了三批軍士,默然守護著一段街面,算起來,已有一個百戶所的兵力了。
更夫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遠遠看到幾家客棧,燈火通明,連續的幾間客棧都有軍士出入。
尤其是那間最大的高升客棧,門口兩排軍士,挺胸而立,有人持槍,有人扛旗,顯得戒備極為森嚴。
更夫心裡打了個突,不知怎會把千戶所搬到了這幾間客棧,難道真的要打仗了嗎?
他敲了兩下手中的梆子,又扯著嗓子喊著同樣的老詞:“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走過高升客棧,他目不斜視的繼續往前行去,那些守衛的軍士,也沒人過來問話,更無人干涉他的行動。
因為任何一個城裡,都有更夫執行他的職責,負起每天打更的任務,絕不會由於衙門官員的更迭而改變。
這個更夫走到碼頭,往右邊拐去,過了十幾間貨棧,便沿著一條小徑,彎彎曲曲的朝綠林深處行去。
他手裡拎著那盞昏黃的燈籠,照亮了行徑的黃土小徑,不一會便進入綠林裡。
那整片綠林都是沿河而植的柳樹,垂柳依依,一邊在河旁,一邊在土牆內,中間留了一條三尺寬的黃土路,顯得幽遠深邃,陰氣森森。
更夫高一腳低一腳的在柳林裡走了十多丈遠,一盞燈籠搖搖晃晃的,終於走到了一處用青石板鋪成的小碼頭前,碼頭的青石板延伸上去,則是一道黑漆漆的鐵門。
他看了看碼頭邊石樁上拴著的四艘小船,自言自語道:“咦!怎麼船都還在?莫非小虎子還未出去報訊?”
更夫舉起燈籠看了看四周,然後在一座石樁上坐了下來,把燈籠擱在腳邊,取下插在腰際的一根旱菸杆,從菸袋裡捏了些菸絲塞在煙鍋裡,再慢條斯理的拿出火摺子吹了吹。
一蓬火光亮起,他點燃了菸絲,吸了幾口,這才舒坦的吐了口煙,收起火摺子。
他眯著眼睛,望著悠悠流去的河水,看著長長的柳絲在水面低拂,似乎在想著心事。
才抽了幾口煙,他似乎警覺到了什麼,抬頭望去,只見柳蔭深處,出現一條人影,於是開口問道:“小虎子,是你來了嗎?”
那人尚在七八丈遠,聽到了話聲,並沒有回應,仍然繼續前行。
更夫抓起擱在腳邊的燈籠站了起來,藉著燈光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高大漢子,緩緩的從林蔭深處走了出來,面孔十分陌生,以前從未見過。
更夫狐疑的看了幾眼,這才發現那人是穿著一襲深藍色的錦袍,映著燈光,閃現著水波似的花紋。
更夫試探的道:“天黑地寒,你在這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