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兒有些昏暗的光線,卻依舊比從前更清楚時,他迅速多掃了兩眼,這才上前拜見。
既然說是為了張居正家的私事,不適合在文華殿,而要放在這乾清宮來召見,那麼在這乾清宮正殿裡問話回話合適嗎?
朱翊鈞卻不知道汪孚林在心裡思量這種問題,他端端正正坐在那裡,就如同一貫受到的帝王禮儀教育一樣,威嚴卻死板。等到張居正先起身,汪孚林和張寧後一步站起身時,他打量了他們片刻,卻先看著張居正以及魏朝和李祐。
等張居正謝恩,魏朝和李祐先後公式化地稟告覆命之後,他就徐徐開口說道:“張太夫人歷經兩月有餘抵達京城,因其年事已高,雖有司禮監魏朝一路伴送,但兩位老孃娘都提過有些不放心,朕方才令人前去迎一迎。本待請太夫人進宮來的,但聽聞太夫人車馬勞頓,便請歇息幾日再進宮。張先生今日也請好好休沐一天,回家去和太夫人團聚才是。”
張居正滿臉肅然答應,告退出去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多向汪孚林瞥上一眼。
而他一走,朱翊鈞又繼續說道:“魏朝此行勞苦,賞銀八角豆葉十兩,紵絲衣裳一件,給假十日再回司禮監辦差。”
對於魏朝來說,十兩銀子的賞賜,還是博戲所用的那種精緻玩意,這著實是小意思,但重要的是一年不在京城,自己寵信依舊,這才是他在司禮監立足的關鍵。因此,他連忙滿臉堆笑地謝恩。
司禮監太監李祐則順著皇帝的口氣說了些張家祖孫謝恩的話,皇帝點點頭後,又嘉勉了李祐幾句,卻沒賞東西。聽到這區別待遇,魏朝自然覺得心裡舒服了不少,畢竟,自己一年多勞苦方才得了十兩銀子,一件衣裳,李祐若僅僅是出城迎一趟就賞,無疑太不公平。等到朱翊鈞命他們回司禮監見馮保,他這才磕頭辭出來,出門之前,他忍不住偷偷瞥了留下的汪孚林和張寧一眼,心裡卻沒太擔心。
張寧是馮保一手提拔上來的,汪孚林則是張居正超擢選用的,怎麼都不至於在小皇帝面前說什麼不對的話才是!
對於張寧來說,乾清宮就是完完全全一個陌生的地方,出外已久的他壓根不認識在這裡伺候的任何一個人。而對於汪孚林來說,儘管他同樣不認識這裡的任何一個人,但他卻比張寧多知道一個額外的訊息——張鯨也好,張誠也好,如今都已經退出小皇帝身邊的核心陣容,而乾清宮更是先後遭到了兩場大清洗,如今這些全都是朱翊鈞選用的新人。然而,新人卻並不意味著就不會被摻沙子,他對於在這裡說話的安全性大為懷疑。
李祐和魏朝一走,朱翊鈞沒有繼續留在正殿,而是站起身來,吩咐張寧和汪孚林跟著他到東暖閣說話。
如今尚未到十月,天氣也談不上太冷,屋子裡卻已經燒了一個炭盆,相比正殿顯得暖意融融。在一張羅漢床上坐了之後,朱翊鈞就開口說道:“你二人此行從真定陪侍太夫人到京都,沿途投宿,各府縣主司都是如何迎送的?”
這是張寧之前特意和汪孚林商量過,確定朱翊鈞肯定會問的問題。此時此刻,張寧就搶先說道:“回稟皇上,太夫人到真定時正是九九重陽,真定府饋送了太夫人綠豆粥以及清粥小菜若干,以及重陽糕,菊花酒。此後一程路上,各府縣主司大多殷勤招待,盡出本地特產……”
因為在真定時張寧對錢普的那番提醒,汪孚林因此就多了個心眼,故意讓人悄悄把趙老夫人在真定府時對招待非常滿意的話給透了出去,這下子,在清苑,在良鄉,在慶都,那些縣令全都紛紛效仿,全都是怎麼清淡怎麼往趙老夫人面前送,直把這位太夫人本來厭煩甘肥的口味吃成了厭煩清淡。可如此一來,張寧這會兒那詳盡的稟告就顯得有理有據了,甚至連趙老夫人吃苦瓜那大皺眉頭的樣子都給形容得惟妙惟肖。
而汪孚林看見朱翊鈞眉頭微微蹙起,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