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僅有的怨氣也無影無蹤。等到目送了汪孚林上馬離去,他咀嚼著譚綸給汪孚林取的那表字世卿,只覺得實在是意味無窮。
父親自從抗倭開始,就一直在外帶兵,打過倭寇,巡撫過陝西,又被調到四川平寇,最後去了薊鎮和老搭檔戚繼光一同抵禦蒙古,可以說簡直是救火隊員,哪裡困難,朝廷就想著把人調去哪裡。因為多年掌兵,父親深知除卻軍紀如山,賞罰公平之外,倘若個人品行太過高潔,反而容易讓朝中產生疑忌,因此蓄婢納妾,做出一副喜好女色的樣子,還和人交流過御女心得。而直到此次臨終前,父親吩咐自己重金遣散姬妾,他這個兒子才明白這些。
當官何嘗容易?
當汪孚林回到汪府時,已經是傍晚太陽落山時分,落日的餘暉把人和馬的身影拉得老長。大概是因為沒得到裡頭主人的吩咐,看門的竟然還是汪孚林之前臨時指派的兩人,直到復又見到林管家,他言語了一聲,林管家如蒙大赦,立時從下人當中抽調了兩個老實本分的頂替汪孚林那兩個隨從,臨時充當門房。而引著汪孚林去汪道會那兒的,赫然是之前和汪孚林打過很多次交道的芶不平。
一路上,芶不平低聲說著,自己本是在長安左門等著汪道昆的訊息,直到裡頭傳話出來,確認汪道昆參與讀卷,這才回家,隨即就得知了汪孚林已經回來的訊息,卻是來不及通知汪道昆了。聽到其津津樂道於沈懋學、馮夢禎等人如何得張居正青眼,汪孚林想到譚綸的病,即將出缺的兵部尚書,不知不覺竟是有幾分浮躁,但幾次張嘴,都最終沒有去打斷芶不平的話。
等他來到汪道會的書房,卻發現金寶和汪無競並不在此。汪道會則解釋道:“你去見大司馬,應該有些所得,我就讓無競帶著金寶去嫂子那裡了。”
汪孚林能夠理解汪道會的急切,便言簡意賅地把自己對譚綸闡述的方案簡短敘述了一遍。見汪道會的臉色實在是精彩極了,他便歉然說道:“事出緊急,我實在是沒想到大司馬的病竟然到了這地步,只怕隨時都可能有危險,因此既然大司馬問了,我正好靈機一動想出了這麼一個方案,就用伯父的名義提了。我知道這麼大的事情,沒有和伯父叔父你們商量就做決定,是太草率了些,但是……”
“別但是了,你小子就是比我們鬼靈精得多!”
汪道會心情大好,在汪孚林肩膀上使勁拍了拍,卻是笑呵呵地說道:“走吧,去見金寶!”
自己雖說覺得在譚綸面前的進言已經竭盡全力周全,但汪道會能夠贊同,汪孚林當然如釋重負。等再來到吳夫人那兒,他就只見金寶快步迎上前來,卻是倒頭就拜道:“見過父親大人!”
汪孚林當初剛醒過來就結結實實聽到金寶叫了一聲爹,如今變成這文縐縐的父親大人,他反而有些不習慣。笑呵呵地把人攙扶了起來,見小傢伙的個頭又已經躥高了一大截,臉上也褪去了青澀的稚氣,多了幾分穩重,他不禁有一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驕傲。只不過,他這個便宜父親一貫不大講威嚴,笑著點點頭後就讚許道:“十四歲的舉人,你這少年神童的名氣可是傳出去了。”
“哪裡是什麼少年神童,這次能中舉,我也沒想到。主考官戴老師在鄉試場中病了,副主考陳老師總攬閱卷,是他力主點中的我舉人。我拜見二位老師的時候,也曾經說過自己文章淺薄,所幸戴老師很和藹,陳老師更是對我有些過度熱絡了。”說到這裡,金寶有些難以啟齒,好一會兒才訥訥說道,“我聽人說,陳老師應該是因為首輔對父親另眼看待,所以才取中我的,所以我想再磨礪幾年再下場參加會試。”
汪無競寄籍順天府,剛考過縣試府試,成了童生,因此對年紀還自己小點兒的金寶竟然中了舉人非常羨慕。聽到金寶這坦白,他方才呆了一呆,卻是想到自己府試的時候名列第三的情景。要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