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碌爬起來,也顧不得手腳全都戴著沉重的鎖鏈,張口就罵道:“靳飛龍……不,杜茂德,你竟然還敢來!”
“我怎麼不敢?”
隨著這個反問,遠處原本昏黃的光線一下子亮堂了許多,緊跟著就照亮了前後兩張臉。前頭那人二十出頭,一身青色直裰,年輕俊秀,乍一看彷彿是個平常的讀書人,可再細細看去,林阿鳳卻發現對方看上去雲淡風輕,眼神卻犀利得直入人心神。可是,他只打量了對方一眼,目光就落在了落後一步的另外一人身上,因為那才是他最痛恨的人。
他很想譏諷痛罵對方一番,可這時候就聽到隔壁的林道乾懶洋洋地說道:“別忘了剛剛是誰勸我,大丈夫能屈能伸!”
林阿鳳險些沒被林阿鳳這口氣給噎死,可想想如今的處境,他到了嘴邊的痛罵又吞了回去,卻是冷哼一聲再也不吭氣了。
可他不說話,杜茂德卻不會當啞巴:“我當初年輕氣盛,仗著在廣東遊歷多年,僱船出海去東山島,結果就那麼一條小船你也不放過,就在我面前殺了船家父子,若不是見我用的一手好鐵尺,又讀書認字會算賬,就憑你那時候沉船殺人的兇殘,哪裡還會有我活命?跟著你那三年,你一面用我的計策打擊對手,宣傳你是明主,一面卻又防著我,到最後固執己見大敗虧輸了之後,還想裹挾我一塊去呂宋,你真以為你是什麼明主?”
儘管看不見林阿鳳到底是什麼表情,可發現對面牢房裡的人猶如啞巴一般作聲不得,林道乾頓時哈哈大笑:“林阿鳳,我想你之前那一陣子怎麼和吃了火藥似的,打仗大有章法,原來是收了一員軍師!只可惜,人家不是和你一條心,你也成天提防著他,否則真的被你收服了其他海盜,那就沒我什麼事了。倒是這位杜相公,你剛剛說林阿鳳不是明主,莫非你覺得,你前頭這位公子就是明主?”
話題突然轉到了自己身上,還是以這種詭異的角度,汪孚林不禁有些好笑。他側頭用眼神阻止了杜茂德,一字一句地說道:“這天下只有一個明主,那就是當今聖上。若是不想在這裡再吃什麼苦頭,說話且小心一些!”
哪怕心底對皇權談不上多少敬畏,但汪孚林絕對不會在嘴上落人口實。而在打下基調之後,他才單刀直入地說:“我是廣東巡按御史汪孚林,杜相公如今是我聘取的幕僚。”
林道乾和林阿鳳被押到這座所謂的黑屋之後,除卻一日三餐有人送,別的訊息全都沒有,也就是到現在,他們方才醒悟到這次是被誰坑了。儘管汪孚林如今在廣東官場的名聲如日中天,在拿下這一群海盜之後,在民間也是威名赫赫,可對於林道乾和林阿鳳來說,他們一年中大半的時間都漂泊在海上,偶爾上陸地,那也都是窩在某些小島,又或者化整為零在一些沿海村莊藏身補給,所以之前他們幾乎沒聽說過汪孚林這個名字。
但名字陌生,廣東巡按御史這六個字他們卻不陌生。尤其是曾經當過小吏的林道乾,更是非常清楚這個官銜意味著什麼。歷來巡按御史到縣裡的時候,縣衙中從縣令到屬官再到三班六房,全都是屁滾尿流,生怕預備不足出紕漏,被人當成殺雞儆猴的靶子。就算是林阿鳳,那也是看過戲文,知道八府巡按手提尚方寶劍那赫赫威勢的。而且,幹海盜這一行,誰不知道昔日胡宗憲就是從浙江巡按御史起步?
“原來是栽在汪爺手中,那也算是不冤了。只不過,我想請教汪爺一件事,你是怎麼找到秀珠的?”
前一句話,林道乾的聲線還顯得頗為平穩,但後一句話,他卻再也掩飾不住其中的激憤,就連之前嘲笑過他的林阿鳳也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