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裡頭一個當官的也沒有,去了肯定被人趕出來,再說都進城了還提什麼驛站。可要是就這麼大喇喇回家,彷彿也不大好,而且他這一行人可不少,葉家住不下,汪府也不大好收留。
最重要的是,他當初只以為薊鎮兵馬奉命“護送”,總得把他送到相應的地方再走,可誰想到人家在城門口就回去了!
這麼一大群人在街口一杵,雖說已經是靠邊停了,卻依舊引來了前前後後不少路人怨聲載道。再加上他們這一行人裡頭,戴斗笠的人實在是不少,因此也吸引了不少疑忌的目光。以至於沈有容很不好意思地策馬靠上前,小聲問道:“汪大哥,停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不好吧?隨便找家客棧住下不好嗎?”
汪孚林斜睨了一眼這個智勇兼備,但人情世故卻不大通的俊傑一眼,無奈地把自己心頭的顧慮說了出來。這下子,沈有容也品出了滋味,趕緊調轉馬頭看向了沈懋學,卻不料沈懋學也在那眉頭緊皺,顯然也覺得隨隨便便去找地方住不大妥當。可是,哪怕汪孚林是汪道昆的侄兒,去年的進士,可還沒授官,也就是根本沒有所屬的官府,這一趟薊遼之行原本完全是個人目的,難道還能跑到哪裡去彙報嗎?
兩個向來有主見的你眼看我眼,剩下的人就更加沒主意了。眼看著自己這一行人就要成為崇文門裡街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汪孚林突然生出了一個念頭。他當即扭頭說道:“走,去大紗帽衚衕!”
這個地名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並沒有什麼實質性意義,對於京師這地方大家都不怎麼熟。可對於在京城參加過會試,聽很多人提到過這地名的沈懋學來說,那就著實是如雷貫耳了。還有記性很好的李二龍,此時此刻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很有些不可思議地叫道:“小官人真要去那兒?”
“我知道肯定是見不著正主兒,可不管怎麼說,投個帖子再說!”
其他人不明所以地跟著熟門熟路的汪孚林走,等穿過東長安街,再往前頭兩三條衚衕之後,往西拐過一座牌坊,一看到那沿牆根站著的衛士,便有人開始在心裡打起了鼓。儘管這些衛士絲毫沒有阻攔去路的意思,可服色鮮亮,精氣神十足,一看就不是普通出身。而沈有容倒是見過一次,這會兒小聲對其他人提醒道:“大家小心點,這好像是錦衣衛。”
傳說中的錦衣衛!
甭管作為胡宗憲的親兵,和錦衣衛打過照面的人也好,又或者是隻聽說過錦衣衛那赫赫惡名的人也好,大多數人都覺得頭皮發麻。可是,當眾人來到這一條並不長的衚衕中佔地最大的一座府邸大門前時,看到那三間五架門樓上的字,有人目瞪口呆,有人險些一個把持不住跌下馬背,還有人向同伴小聲求證自己有沒有頭昏眼花。而最最瞠目結舌的,則非沈有容莫屬。
“張……張……張大學士府?”沈有容呆頭呆腦地看向沈懋學,結結巴巴地問道,“叔……叔父,哪個張大學士府?”
“內閣如今雖說多了一個張大學士,但世卿一回京就來見的,能有哪位張大學士?”沈懋學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沈有容一眼,見人一下子啞巴了,他便想起傳說中汪孚林和首輔張居正有些不同尋常的關係。眼看汪孚林招呼他們一塊下馬,隨即獨自走到大門前奉上了一份求見的稟帖,他原以為人須臾就會回來,誰知道那個迎客的門房竟是和汪孚林說起了什麼,不多時還拔腿往裡頭跑了進去。沒過多久,裡頭就有一個身穿綢衫的中年人迎了出來。
遊七還是第一次見汪孚林,但那名字最近一段時間聽得耳朵起老繭,而他至今還記得之前在南京城裡那次沒成功的算計。雖說今時不同往日,他記得汪道昆近幾個月似乎不大得主人張居正歡心,可一貫的謹慎還是讓他沒有輕易慢待汪孚林的來訪。最重要的是,今日張居正正好休沐在家,幾位少爺都在,不論張居正見與不見,他必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