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趕路都不能相提並論。最驚險的時候,他甚至覺得凍僵的腳都幾乎掛不住馬鐙!至於路上交談,那就更加不大可能了,他甚至有一種說出來的話都直接凍在空氣中的錯覺。
總算戚繼光還照顧他。路上停下來休息過兩回。第二次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戚繼光還難得多說了兩句當年舊事。
“我之前到薊鎮的時候,調了五千浙軍過來一同練兵,可那些打倭寇時都沒叫過苦叫過累的精兵強將,到了薊鎮之後哪怕依舊軍紀肅然,精氣神卻大不如前。哪怕不敢在我面前說,仍是有人私底下抱怨,在這種冬天撒尿都能凍成冰棒,稍不留神手都能和鋼刀凍在一塊的地方。哪是人住的地方?”
“不過,這兩年薊鎮真的是越來越冷了。”戚繼光無心地感慨了一句,繼而就看了一眼汪孚林身邊同樣裹成一個球,眼睛卻還機警地四處掃來掃去的小北,出神片刻後,他又多解釋了兩句,“薊鎮的邊牆從我上任後就一直在斷斷續續地修,其中喜峰口一帶因為正當貢道要衝,業已完全竣工,故而我此行也有巡視之意。畢竟。大寧還在的時候,喜峰口的位置沒那麼重要。據此幾十裡外的松亭關方才是險峻雄關,喜峰口是因為處於長城,兀良哈朵顏三衛能夠從此入貢,除卻關口兩邊全都頗為開闊,又常開貢市,這才熱鬧起來的。”
小北正看到那些將士在傳遞烈酒,一人一口喝得極其舒坦,她卻望而生畏,只能在原地蹦了幾下活動身體,至於戚繼光這解說,她來之前早就好好了解過一遍,倒也不是太生疏。可聽到汪孚林對戚繼光的說法彷彿很在意,又在那小聲詢問貢市平時是個什麼光景,是否會有商人走私,她不禁心中一動,便朝著碧竹和自己這邊的四個隨從打了個手勢,幾人散在一邊隱隱警戒,生怕被外人聽到汪孚林的問題。
戚繼光顯然毫不懷疑汪孚林是來刺探什麼軍中陰私,對於這問題只是哂然一笑:“軍中走私,九邊之中就沒有哪一邊能夠真正絕跡。不靠著用關內貨物和關外換馬,從而各取所需,就憑朝廷撥付的那些錢,想幹什麼都不夠,從將帥到士卒全都得勒緊褲袋過日子。只要不太過分,大多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兀良哈朵顏三衛畢竟名義上是臣服的,喜峰口的貢市也常常開,較之其餘諸邊要寬鬆得多。只這兩年董狐狸那幫人太不安分,貢市自然就停了。”
“可越是不安分,貢市不是會停得越久?”
“不錯。”戚繼光點了點頭,卻是耐心解釋道,“但貢市和互市不同。兀良哈每次朝貢,隨行那些旨在貢市的商人,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那些想要從朝廷撈取大筆賞賜的部族首領和貴族。所以,所謂貢市,隨行交易的人是跟著朝貢使團一塊來的,既然朝貢使團進京的次數被限定,他們也當然不能想來就來。於是,首領和貴族得不到他們想要的賞賜,想要發財的人無法透過貢市發財,兀良哈人才會一次次興兵犯境,希望藉此逼迫朝中鬆口,增加貢市的頻率,其實也就是朝貢的頻率。”
汪孚林再一次深深確定,這種關係不比後世兩國邦交簡單到哪裡去。等到再次上馬趕路的時候,他就一面騎馬,一面分心思量戚繼光這番話中是否還有什麼弦外之音,最後才隱隱約約確定了一點。他說要去遼東,只怕戚繼光也猜到了幾分。儘管他是自己想去看看,戚繼光卻會認為,他不是是作為張居正的眼睛跑去那邊瞅瞅的,就是汪道昆的授意,估計希望自己把眼下聽到的這些話帶回京去,在適當的時候重開貢市。
當然,他也就是在心裡想想,這是高層人士需要把握的問題,現在的他也只能負責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