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那幾個兄弟都眼皮子很淺,趨炎附勢,踩低逢高,可娘還是通情達理的人,說不定我照實說,她就會答應,讓我一家搬出去住,不管打著遊學也好,其他名義也好,再說我後來到京城趕考中了進士之後,她不是把明月明兆和小北都上了京,陪我一塊候選?”
汪孚林笑吟吟地看著葉大縣尊又是抱怨,又是發洩,心裡突然覺得,也許這位歙縣令起頭有些菜鳥,有些喜歡說大話,很多時候有些不靠譜,但從做人來說,葉鈞耀還是一個很不錯的人,他能夠碰到這樣一位一縣之主,著實很運氣。
所以,當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時,他過去接了一小甕酒和兩個酒碗,再加上茶盤上好幾碟下酒菜,輕聲吩咐金寶和秋楓守在外頭,不要讓人靠近,繼而抱了過來後,徑直把酒甕開啟,兩個碗裡各倒了淺淺一碗,就將其推到了葉鈞耀面前。
“縣尊要喝酒,那就依我,咱們慢慢喝。雖說杜康乃是解憂佳品,可有道是,借酒消愁愁更愁,要是你又喝得犯了老毛病,那到時候我可吃不消夫人追責。”
“她才不會怪你!她對你讚不絕口,就差沒說我上任之後最大的亮點,就是慧眼識人用了你!”葉大炮有些鬱悶地舉碗一飲而盡,越發惱火,“她就是這樣,凡事都只相信自己的眼光,老是替我拿主意,卻不想想我是怎麼想的。要是早知道小北是胡部堂的女兒,我一到任之後,就會把該打聽的事情全都打聽好,別的不說,挑個日子親自去拜祭一下,這總可以吧?”
“縣尊的心情我很明白,可我得說,要真是那樣,就被人抓住小辮子了。”汪孚林插了一句話,見葉鈞耀登時愣住了,他捧起酒甕為其又淺淺斟了一碗酒,他才低聲說道,“縣尊剛上任的時候,就因為一句話說錯,就被人揪住不放反覆算計的事,難道忘了?畢竟那時候更重要的是解決爭端,我們就算知道,也騰不出手來理會胡部堂的身後名,說不定兩頭兼顧,就是兩頭都會輸。而且,縣尊不是御史,也不是給事中,而是一縣之主。”
葉大炮頓時更鬱悶了。他再次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乾了酒,一抹嘴之後就悶聲說道:“那本縣現在知道了,也只能不聞不問?”
“當初縣尊初上任,未曾立威立信,可現在縣尊在歙縣一言九鼎,大家莫敢不從,自然今時不同往日。”汪孚林不動聲色給葉縣尊送了一頂大帽子,見他臉色好看許多,心情顯見也轉佳了,他就話鋒一轉問道,“夫人之前和縣尊說時,可有提到她的打算?”
“她?別提了!”不提蘇夫人也就算了,一提到蘇夫人,葉鈞耀險些沒跳起來,“她說胡家子弟不成器,就因為小北當初是在何東序兵圍胡家的時候,她跟著乳母從家裡跑出來,竟然就放出訊息說她死了!她說如果胡家覺得勉強,將來小北就是歸了胡家也未必圓滿,還不如我認了小北當女兒。我倒是無所謂,可總不能讓胡部堂的女兒這麼委屈吧?胡家在績溪龍川好歹還有些同宗同族,難不成一個講道理的人都沒了?”
汪孚林第一次知道,蘇夫人竟然做了這樣一個打算!他摩挲著下巴想了想,卻不得不承認,葉鈞耀和蘇夫人這一對爹孃,顯然比胡宗憲那些混賬不中用的兒子更加適合當小北的家人。只不過,這年頭生歸宗死歸塋,幾乎是根深蒂固的思維,小北那丫頭即使特立獨行,是否能答應,他實在難以確定。於是,他絞盡腦汁安慰了一通鬱悶到死的葉縣尊,可最終還是隻能無奈看著這位喝到酩酊大醉。
至於本來也很想一醉方休的他,卻因為葉大炮一個勁地搶酒喝,最終不過只稍稍有些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