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之後,便將那冊竹簡,還有劉徹叮囑的那些話,都說給了代王聽。
代王細細地看過那冊竹簡,又將那句“寧可別做什麼事情”翻來覆去地想了兩回,認定這是劉徹在告誡自己,便將國丞相和代王子都叫了過來,與他們商議對策。
國丞相道:“前些日子郡國守軍來報,言稱北境有漢軍,而且還是陛下派過來的,在北境與匈奴人血戰了兩三回,折損七千餘眾。莫非便是竹簡上所言的‘出兵代郡’不成?”
代王點點頭,道:“想來定是如此了。”
那冊竹簡上說,朝中糧草匱乏,因此需要在諸侯國籌措一部分,望諸侯王和國丞相予以方便。但劉徹自己又說,希望代王不要妄動,“最好別做什麼事情”,這這,這這這……
——那他到底是該籌糧啊,還是不該籌糧啊。
代王苦惱地想了半日,便將這個難題丟給國丞相和代王子了。
國丞相和代王子商議片刻,便對代王說道:“大王無需苦惱,此事並非沒有轉圜餘地。大王且尊奉陛下口諭,留在王都裡;至於籌措糧草之事,便交由臣與代王子一併去辦罷。”
代王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用你們二人的名義去辦?”
國丞相道:“正是如此。”
因而事情便完美地解決了。
隨後雲瑤便跟隨宮女,回到了自己的寢宮裡。不過三兩日的時間後,她便將代國王宮裡裡外外地都給摸透了。代王總共只有一子一女,連姬妾都只有小貓三兩隻,偌大的王宮裡空蕩蕩冷清清的,代王子一走,整座王宮就空了一小半,每天除了啾啾鳥鳴聲之外,連半點聲息都不聞。
身為代王女,雲瑤在代國裡,基本是可以橫著走的。
而且因為她喜靜,眼下這種情形,倒也是恰恰適合。
她揀了個乾淨無人的地方,抱著兩冊從代王宮裡順出來的竹簡,坐在樹底下慢慢地翻看。代國封地小,代王也無甚野心,因此代王宮裡的這些竹簡簡報,都是隨意她翻看的。
初初她有些不習慣,但後來連代王都會主動丟給她兩卷簡報,她便釋然了。
竹簡在她手裡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一排排小篆快速地瀏覽過去。
那上面說,稗將軍高肅以餘部三千人,阻匈奴於代郡之外,後又輾轉雲中、上谷,輕騎掩襲,退匈奴三百餘里,令得匈奴元氣大傷,損一萬騎長、二千騎長,可謂慘重已極。
這樣的戰績,真真可以稱得上是漂亮。
雲瑤望著竹簡上的高肅二字,指尖反反覆覆地摩挲著,眼裡不知不覺地多了些溫柔之意。
她知道高肅是七百年後的齊人,一生驍勇善戰,那些匈奴人碰到他,肯定只有被打得嗷嗷叫的份兒。雖然現在高肅名義上是稗將軍,但自從上回“阻匈奴於代”之後,真正的主將、騎將軍公孫敖,便對高肅言聽計從。因此現在代郡軍中真正的主心骨,不是公孫敖,而是高肅。
她又細細摩挲片刻,將那冊竹簡輕輕擱到身旁,拾起另一冊竹簡,粗略瀏覽。
另一冊竹簡上說,兩個月前長安城出擊匈奴,並非僅有代郡一路,而是總共派出了四路大軍。現如今車騎將軍衛青出上谷郡,直搗龍城,斬敵……等等,衛青?!
那位未來的大司馬大將軍,直搗匈奴的祭天聖地龍城,出定襄,定河西、朔方,擒獲匈奴右賢王,斬敵萬餘眾,將匈奴人逐出漠北,令大漠以南再無戰亂的,長平烈侯衛青?
天,天啦。
她呆愣愣地望著竹簡上的衛青二字,腦海裡一片空白。她知道劉徹這回出擊匈奴,必定不止派出了一路大軍,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在出擊匈奴的四路大軍裡,出現了衛青的名字。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元光五年?元光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