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看著床上的奶奶我們是那麼無力，爺爺送我到院子裡，本想安慰一下爺爺，沒想到爺爺一下抓住了我的手。“別說了，孩子，回去吧！別給你姐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聽著爺爺那一字一酸的哽咽的話，我只能再緊握他那黃老的顫抖的手。
爺爺，不管怎樣，你千萬別太傷心。
爺再也忍不住，一滴奪眶而出的老淚。臨走時，我在如雨淚珠中，留了一張紙條：不要難過……我只能勸你們，可我明明知道說這些沒用，還是說了，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嗎？……
我走了，一出村口，就哭了起來，我知道奶奶只是在熬時間，我這一走，這輩子就見不到她了。到了學校，我總是想到病床上乾瘦的只能喘粗氣的奶奶。姐當然看出了不對。我怎麼能瞞得住姐姐呢，我到學校三天後，她知道家出事了。一個人回家了。姐走後第二天，弟弟來到學校說，奶奶死了。
我跪在奶奶的棺前，看著棺前搖曳的長明燈，心裡空空的，破了個大洞。
奶奶受苦的這一輩子呀！怎麼說呢，奶奶不是個精明的人，她心好，愛哭。我實在說不清奶奶到底是個多善良的人，總是笑著，看著你的臉，溫溫柔柔地說話，問長問短。人死了，不會再有這個人了，兒時的時光。在一個綿綿的秋夜裡，蜷在奶奶的懷中聽著比眼前這古燈更古老的幾乎沒牙了的神話；在奶奶的灶火堆裡，被摟在懷中，輕輕地搖啊搖啊，聽著古老的歌謠，迷迷糊糊地合上眼。
小老鼠啊，上燈臺，偷油吃，下不來
小花妮兒抱貓兒來，哧溜，下來啦
……如豆的燈光，如夢一般的輕柔，如今都換成了這一掬清淚。
怎麼能夠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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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斷代史 13
奶奶姓丁，排行二，姊妹五個。如今只剩老三和老五，老大和奶奶同嫁在我們村，大姨姥姥早故，奶奶負責著照顧她的四個兒女。她竭盡了自己微小的一個女人的所有能力幫助她的四個外甥。可惜的是，她偏多難，陪爺爺遭遇上了三反五反的厄運。
父親常常說起，那時候村中的霸王要拆我們的房子，他們在房頂揭瓦，奶奶扒著牆角爬了上去，和他們撕打，她瘋掉了，那是如何的悲憤，如何的驚惶。一邊看著被打成稀泥的丈夫，一邊看著抱成一團的孩子，卻還遭受眾位魔怪的毒打，侮辱，這個裹著小腳的女人，絕望地保護那個殘破的家庭。
奶奶對爺爺很忠誠，她崇拜自己的男人，忍受男人背叛、酗酒等等一切惡行，被父親和叔叔痛斥為“愚忠”。當年的暴君，如今蜷臥在你的棺前。那無助，悽苦和悲痛，是對你無限的懺悔，奶奶，你如果能夠看見，定然又是無限溫柔地一笑。
父親也無限追悔地跪在奶奶的棺前，說不盡的哀傷。叔叔說，前不久，奶奶還親口對他說過。她不想死，只想等著一天叔叔作了官，能帶她去一趟北京。可惜她一輩子沒能如願。
奶奶埋在了叔叔和父親為之選好的墓地上，一堆黃土，生滿了雜草，轉眼間十年過去了，如今墳前的柳枝都已長成大樹了。
就這樣，我狼狽地結束了三年的初中生活，無限的惆悵，無數次掙扎，無限的困惑，無數的逃避，無限的記憶裡，零落的奮鬥。結果我落榜了，失望之餘，我看見了奶奶的遺像中那嘴角淡淡的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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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斷代史 14
姐考上了一中。我落榜了，王三要考的是師範，結果沒考上。到此為止。72班所有的早期高手，都一一隕落。落花流水，春去後，杳無音信。
父親去了一趟慶祖一中。結果，高興地回來說，他碰到了我的物理老師和校長，老師對父親和校長說：“小暮他根本一點兒也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