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木做的盒子,不想居然是一截樹枝,有些枯了,上面斑斑駁駁有些指痕。
她認了半天沒有認出來,只得掀開最後一層。
第十二層,靜靜躺著一封信。
鳳知微凝視著那封信,她讀過他很多信,那時,在南海的舒爽的海風裡,滿懷喜悅的讀過。
之後在海上清剿海寇時,亦無數次重溫過。
千里來書,須得溫軟期盼的心情開啟,才能讀出人生裡綿延悠長的牽記。
時景變換,物是人非,如今,信在,讀信時的心緒已不在。
“殿下對你,不可謂用情不深,只是再深,深不過這社稷天下,你得想清楚。”
聰慧敏銳的華瓊,在她最不能自控最輕狂時刻,一語道破。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因此想要嘗試努力更好的活一場,想要學會珍惜人生裡一些難得的心意,想要偶爾放肆一下遵從自己的心。”
信馬由韁的後果,便是踏破了方寸山河。
如今,寧弈,你還要說什麼呢?
解釋?也許;哀求?不可能;公事公辦如對陌路——八成。
鳳知微在月色光影裡,淡淡笑了一下,最終緩緩拿起信,一字字讀了。
一開始露出“果然如我所料”的神情,漸漸便斂了眉。
“偏殿外矮樹上有零落的指痕,可是你留下?你可是當時將那樹當成了我?當成我也無妨,為何不等到我到來,用你的手指親手掐緊我的咽喉?”
一偏頭,看見枯枝上斑斑指痕。
那日大雪,偏殿外她茫然徘徊良久,記得曾在樹下逗留,當時神魂飛散不知所以,到底對那樹做了什麼,她已不記得。
真難為他居然能找到那樹,能看出那些根本說不清是什麼的印痕,還能聯想到他自己的脖子。
鳳知微笑了笑,那笑,不在眼神裡。
那天真正留下的關於他的印記,寫在茫茫雪地裡,被大雪一層層覆去,再被腳印一點點帶走,他便是大羅金仙,也永不能得知。
真正的心事,永不開啟。
化雪無痕。
禮籃已空,精精巧巧十二層,十二件平凡之物,一路歷程。
他在告訴她不曾忘記,換得她午夜草原風中默然不語。
我的心情,收藏在了哪裡?
你問我,我卻給不得答案,或者就在那日娘太陽穴側猙獰的血洞裡,或者就在安平宮偏殿鳳皓大睜著的眼睛裡,或者就在京郊松山腳下那寂寞的孤林裡,或者早已化作那日飄飛的紙錢,與雪同殉。
月光漸漸的亮起來,淡淡的紅,她席地而坐,倚著窗,偶一偏頭,看見天邊晨曦初露,已換了明亮的日光。
十一件禮物,一封信,不知不覺,便盡了一夜。
地氈上散落著那些東西,她——收拾起,除了已經吃掉的,都按原樣放好。
忍不住笑一下——寧弈又騙她一次,說是有鳳皓生辰八字的,在哪裡?
淡淡的日光裡,她的笑意再不復一貫的溫柔而遠,而是實在的,微涼的,覆上積雪,鍍上秋霜。
隨即她慢慢掩起了臉,將頭埋在臂彎,將身子縮成一團——一個保護自己,拒絕外界的姿勢。
她不知道。
門廊外有人睡在欄杆上,雙手枕頭,大大睜著一雙七彩寶石般的眼眸,將月色從東頭看到西頭。
隔壁有人盤膝而坐,手心緊緊貼著牆壁,向著,她背靠的方向。
天亮的時候,除了三個一夜未眠的人,其餘人都精神飽滿得很。
最飽滿的是昨晚趕到的達瑪活佛,說趕到是假的,老得骨頭都酥了的活佛,是被赫連錚派人用布袋子一包,快馬扛過來的。
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