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嫁殤記》
天空剛濛濛泛出些許亮色,還不及雞叫,江都城的忙碌就開始了,虹橋邊“朱半城”朱家的小丫鬟竹清也是其中的一員。
昨晚,朱老爺雖沒像前幾日那樣半夜驚醒,夢魘仍然使他時不時的發出痛苦****。竹清是陪小姐為老爺侍疾的,比之往常更加不敢大意,只好坐著腳踏,靠著床沿將就了****。
竹清揉著痠痛的肩膀站起身,準備伺候在外間暫歇的小姐洗漱,卻見外間仍亮著燈火,嘆著氣走了出去。
“你出來得正好,再去上兩支蠟燭。”
說話的年輕女子是朱家二小姐硃砂,她正擁著被子坐在外間臨時安放的矮榻上。肩頭草草披了件厚外衣,鬆散的頭髮胡亂揪了個髻,用支墨汁半乾的毛筆隨意固定著。雕花小几壓著被褥放在她身前,上面擺滿了或開或合的賬本。
她此時仍埋著頭,以三根手。指握筆的奇怪姿勢,用木炭枝飛快的在草稿紙上演算著被小姐稱為數字,卻連大掌櫃也不識得的符號。
看著小姐這副樣子,竹清硬聲道:“。哪有天亮時上蠟燭的?”
硃砂聽了,這才停下手中的事,。抬頭望向窗外,對著朦朧的天空喃喃道:“怎麼已是冬日了,天還亮的這般早?”
竹清知道小姐定又是****沒閤眼了,擰著眉走上。前去,掖緊外衣的時候,卻發現她身上只穿了昨晚準備入睡時的裡衣,言語間不由又多了三分埋怨:“昨夜服侍小姐更衣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只看一個時辰就歇息麼?”轉手又把她頭上那不像樣的髮髻拆掉,把沾著墨汁的毛筆小心放到一旁。
硃砂尷尬的拉著竹清的衣袖,道:“莫收筆,莫收筆,待。我把這個總數記上去。”
竹清本想再抱怨幾句,撇了一眼草稿紙上的符。號,立時又咽了回去。拿起擱在小几上的另一支筆,仔細添好了硃砂遞到小姐手中,轉身卻把硯臺拿走,放到遠處的書架上。
“小姐既知道冬。冷天寒,怎的不好好穿厚衣裳?”竹清見她寫完,立即把這隻筆也奪走了。順手合上,把滿幾的賬本摞成厚厚的兩摞,搬到了榻尾硃砂夠不著的地方。一連串的動作甚是麻利,待硃砂反應過來時,連小几也被搬走了。
小姐見帳是做不下去了,幽幽道:“南方的冬日能冷到哪裡去。”
木炭造成的汙跡在小姐白皙的手上格外刺眼,竹清皺著眉把成疊的草稿紙連同木炭枝投進火盆裡,看著它燒著了,才從懷裡掏出手絹,仔細擦拭著小姐滿手的炭灰。
竹清清楚的記得,自從那年,小姐被夫子斥做“離經叛道”之後,很多年都沒用過這些旁人識不得的東西了,這次定是因著怕算珠聲擾了老爺才又拿了出來。雖至今她仍弄不明白那次小姐到底是為什麼被夫子打,但那以後她變得特別小心,凡是她認為或給小姐帶來麻煩的東西,都會悄悄藏起來,或者直接毀去。
頑固的碳跡不是乾燥的絲絹能夠對付得了的,竹清只得翻過手絹,把小姐的右手整個包了,塞進被子裡,待打了熱水再來清洗。
“小姐這話定是跟山珍行的管事們學的吧?咱們打小生在南方的,哪能和他們雪地裡滾大的北人比?”
硃砂本想反駁,竹清卻壓著她的肩膀,拉著錦被往她脖頸上蓋把攏,只好訕訕閉口再不多言。
使勁掖好被子,確定把小姐裹個嚴嚴實實,竹清才滿意的點頭道:“再過大半個時辰老爺就該起身了,小姐要伺候服藥,這會兒是睡不成了,竹清馬上給小姐準備梳洗。只要熬到巳時,舅老爺過來陪老爺,小姐就能覷空回柳院了。舅老爺疼小姐,不會硬叫陪膳。奴婢跟廚房打聲招呼,晚些把午膳直接送到柳園,小姐一直歇到下晌不成問題。”
竹清自顧自的說完,渾不給小姐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