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來是有規制的,只不過這些年朝廷查的不緊,世人也就不怎麼遵守了。
尤其是揚州府這般的富庶地方,那些個富比州府的商賈們,早已把什麼“庶人、商賈只得服皂、白衣,帶鐵、角”的規矩拋在腦後。金銀玉器墜身已不鮮見,紅邊綠紋更是隨處可見。
再說這城中富戶的牛車,夏日裡紅木鏤雕,紫竹藤花的滿大街走;一入了寒天,更是精彩。車上套的暖布那叫個鮮豔,什麼色的都有。即便普通小康之家,凡是用得起車的,怎麼也要繡點金銀,綴些紅綠。就是再謹慎的人家,也會納個紅帶邊,用紅線縫片什麼的,綴點顏色好討個彩頭。
而今日來的這一人一車,可真是奇了,凡是看得見料子的地方,竟是一色皂,黑漆漆的,看著有些滲人。
那車伕見什長上前,立即跳下車來,靠近兩步,什長趕緊挑起燈籠。趕車的是個十**歲的少年人,頭扎包巾髻,身穿短布衫,外面套著身帶夾的半袖背子。初冬時節,晨昏寒意甚重,他卻把布衫袖子挽的高高的,露出粗壯結實的臂膀。
少年膚色微黑,雙頰透紅,卻不似一般農人那般,頰上布著紅絲。眼睛甚大,不怒自圓,配著微胖的圓臉,使得年輕的臉上格外多了幾分稚氣。
唯獨一雙眉毛卻是頭粗尾細,倒衝直上,眉尾直指太陽穴。原本幼稚的臉龐,只因為這雙凌厲的劍眉,竟顯出三四分英武來。
少年車伕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拱手道:“小人正要去碼頭迎接我家公子,請軍爺行個方便。”車伕這話說的謙卑,語氣卻是硬邦邦的,腰板更是挺得崩直,混沒有一點底聲下氣的意思。
離著五步處,一個伍長正為少年擾了他補覺心中憤憤,見少年這般模樣立時暴怒,正要破口大罵,卻被什長厲聲制止。
但凡有資格坐船在這徐凝門上岸的,皆是在朝中吏部、宗府掛了號的,他們這些兵卒子哪能惹的起?都說宰相門房亦是官,別說是個車伕,就算是稍有臉面的僕役家的親戚,也不能隨便得罪。尤其是今天這位,實在有些讓人摸不著門道。
這守門什長在江都十門待了也有十餘年了,雖沒趕上早年今上南巡,但各色州府官員、國勳親貴卻見過不少。哪個官員來揚州府這等地方,不是大肆宣揚,鬧個全幅儀仗,鳴鑼開道。就算是順風逆風船到的不是時候的,哪怕是在河上等一宿,也要待倚仗鋪好,等待轄地眾官員、富紳迎接,踩著飯點上岸,才好讓迎接的官員有機會把他往宴席上引。
再不濟,即便是官運不佳的,架不起排場,也該有幾個親朋故舊迎接迎接才是。
可這位倒好,就這麼打扮的比庶民還庶民的一車一夫,還是守著將開城門的時候摸著黑進上岸,可真是……
這什長是個大老粗,說不出“物極必妖”的大道理,但心裡明白,人家這付過了頭的裝扮,自然是為了掩人耳目,定是哪位不知世事的貴人來了,又不想讓人知道。
“有官府文書麼?”
“有。”
什長一看,竟是揚州通判衙門的印鑑,立即為剛才及時約束手下感到慶幸。能讓通判衙門出憑證,還跟著保密的,準不是一般的人物,今天來的這位保不齊是京中的權貴老爺。
想到這裡,什長頓時一激靈,打起精神對手下們道:“讓這位小哥過去。”說罷,恭恭敬敬把少年一直送出城門。一路低著頭向前走,不敢往運河上看上一眼。
待跟少年道了別,一刻不停留,扭頭就跑了回來,大聲對眾手下說:“你們幾個,走,走走,全部進屋去。新來的也一樣,別跟這傻站著,出了事兒我頂,都給我進屋待半個時辰再出來。”
人家既然要保密,咱看見了,那還能有好?
什長好好佩服了一下自己的眼力和機靈,在老部下的簇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