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似乎被人遺忘的女性員工身邊,在她耳邊說了一些可能是在安撫的話,因為那女人從一開始的咆哮變成無力的柔弱女子小可憐,噙著淚撒嬌。
她不禁停下腳步多看好幾眼。
特別注意那張側臉,向莞試著想像那名男子的五官。
“你在看什麼?”
“那一對情侶,現在欣賞內在美的男人不多了。”她感嘆。“今天來的值得,看見一個好男人。”
商凡庸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才注意到那有個瘦得幾乎讓人忘記他存在的女職員,衡量再三,殘酷地說:“那個男人很有同情心。”
向莞不滿地瞟向他。
“現在愈來愈多像你這種只看外在美的男人,虛浮無實,真讓人失望。”男人的品質日益下降,教她們這些優質女人怎麼看上眼?
日漸定下坡的品質還要反過來指責女人的眼高於頂,真想問問他們指控女人的時候會不會心虛?
“我也沒辦法,男人是視覺動物。”他必須承認。“人的眼睛只看得見外在的形象,看不見內心的美醜,再說為了保持迷人的外貌,我也盡了不少心力;另外,我不是空有外表的草包男。”他有自信不光光是因為外表。
除卻外表,他也有傲人的內在。
“的確,你是有俊帥的外表、沒有豪門子弟的碌庸;你長相斯文俊俏、你才能出眾,但是你的品味跟豪門公子哥一樣──下等,我祝你最後愛上一個出乎你意料之外的女性同胞。”
“那很難,我的人生到目前為止還沒出什麼大樓子,除了認識你之外。”
就這一點,讓他後悔到今天。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為保小命,還是否認的好。
“總之,內在美才是最重要的事。”她重申。
“那閣下為什麼上個月宣告至少要減重三公斤?”
被一陣搶白,向莞咬牙狠瞪。
商凡庸連忙裝無辜。“我什麼都沒說!”
“見風轉舵,你乾脆去當水手算了。”她冷冷說。
屬下回她嘿嘿皮笑:“可惜我會暈船。”
這件小插曲很快被忙碌取代,在被記起之前就被向莞拋在腦後。
擦肩相遇、萍水相逢,常有的事。
第二章
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就這麼一句話,讓單行書不得不上臺北,臨行前同事幽怨的眼神還記憶猶新。
在宣告裁員計畫的會議過後,屠廠長這半個月來忠實扮演名副其實的屠夫角色,一刀刀在背地裡揮下,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黑名單中的一員、死神手下的一魂。
以往巴結屠夫廠長的人,當然阿諛得更起勁,跟廠長不對盤的同事,有的見風轉舵、有的硬起脾氣依舊故我,甚至抱著一股猶如義士般豁出去的壯烈,針鋒作對的態勢更甚之前。
裁員準則有三──
己好者不除,留之以佈勢設陣。
作對者必裁,務求斬草不留根。
無才者除之,無才無能無利圖。
到臺北的一路上他估算自己飛力和工作成績,不是第一種阿諛奉承討屠夫歡心的人,也下當第一種鋒芒盡露與心的人,也不是第二種鋒芒盡露與屠夫作對的勇敢烈士。
他是第三種,表現平平,楚河漢界哪邊都不站,誰也不刻意去討好;不是牆頭草兩邊倒,也不是兩邊都稱好的鄉愿型人物。
充其量,可能就是一個人天天走同樣的路線回家,突然有一天腳痠才發現原來路邊一直有把路人專用的公共座椅──他的存在感,大概就跟那把長椅差不多吧。不多,但也不會太少,很中庸。
依照準則,他也是屠夫黑名單下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