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後悔不該刺激心靈脆弱的父親,一邊給婢女使眼色讓她們給老爺擦淚,一邊去收桌上的詩。
袁宏岐手快一步,按住紙,哽咽道:“……咱們袁家雖是望族,可再枝繁葉茂的大樹,根死了,葉子多少也落地成泥的命運。你老太爺當年怎麼能向宗親動手啊……宗親凋落,旁支冷漠,袁家走到今日這一步,全是咎由自取……”大族內部盤根錯節,鬥爭趕得上一個小朝廷。墨竹的曾祖父,當年對不聽自己命令的兄弟們用了些殘酷手段,他也當上了宰相,但隨著他辭世,嫡系人丁不旺,袁家很快走了下坡路。
現在朝廷中做官的袁氏,只能稱為‘疏宗’,與翠洲袁家聯絡不勤。
墨竹心道,果然大家族從外面一時半會殺不死,內部滅絕的效果才是一頂一的。她忽然擔心起何家來了,若是懷卿跟他哥哥鬥起來……她不敢想。
墨竹安慰父親:“……哥哥有信心重振家族的,他若能打敗楊文鶴,控制住三個州,放眼全國,能與咱們家比肩的也沒幾個。”她默默的為皇帝悲哀,誰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士族們不受他管制的搶地盤,他只能乾瞪眼。
袁宏岐拭淚道:“你哥哥年輕氣盛,做事不顧後果……楊文鶴雖然看起來是個草包……”
她小聲接話:“但其實真是個草包?”
袁宏岐一愣,被女兒逗笑了,心情好了許多。再加上他堅信神佛一定會幫助兒子旗開得勝,便斂了眼淚,讓婢女去取棋盤,教女兒下棋。
一局沒下完,袁宏岐就困的哈欠連連,去休息了。墨竹知道是吃五石散的後遺症,讓老爹好好休息,她則繼續研究這盤棋。琴棋書畫幾樣裡,她自覺棋藝在其他幾項裡,矬子裡選高個,算是不錯了,於是熱情很高。
她抬袖落棋的時候,不小心碰落了寫詩的那張紙,那紙輕薄,乘風似的,飄到門口去了。她餘光見婢女去拾並沒理會,可就聽那跑到門口的婢女,怯生生的道:“……殿下……”
墨竹心裡大叫不好,忙下榻親自去搶,可皇甫筠玉已經掃過內容了,與她對視時,眼裡有一種哀涼的自嘲:“怎麼像是落難王爺寫的?”
她尷尬的道:“您別當真,我瞎寫的……”
“瞎寫的就有這般如刀鋒似的凌厲了,認真起來,還了得?”筠玉笑道:“袁小姐前幾日寫的文章也是這樣,整體平平,甚至平庸,但總有一兩個點睛的句子。”
她苦笑,羞的恨不能徒手刨個地道逃走。
筠玉望了眼棋盤,道:“我可以幫你參謀參謀,等你爹醒了,叫你贏他。”墨竹鬼使神差的點頭道:“多謝殿下。”
但筠玉一落座就說起了別的:“……其實我父王不同意出兵硬碰硬,何家想要門第,就給他,甚至可以幫他編好族譜。袁家想要北方三洲的話,就封你哥做三洲刺史好了,可以封他做公爵,比別家都尊貴。”話鋒一轉:“但皇后跟魏丞相主戰,皇后你一起長大的表姐,大概不能忍受你受這樣的侮辱吧。魏家……呵,不用我說。”
墨竹低聲道:“國仇家恨還是分開的好,小不忍則亂大謀。”
“哈,你是說,你認定皇后跟丞相會亂大局?何家必勝?”
她趕緊撇乾淨:“殿下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筠玉捻起一粒棋子,輕聲道:“皇帝太過軟弱,讓皇后與丞相裹挾,他應該相信自家人……”怔了怔,搖頭道:“唉,我怎麼糊塗了,我父王才是大忌。同根相煎,怎能不急啊。”
墨竹根據他落的棋子,低頭走了一步棋:“……古往今來,每個皇帝都在糾結自己跟叔叔兄弟的關係,現在解決不了,以後也解決不了。殿下原先是無憂無慮之人,不要因為我無心做的詩壞了心情。”
筠玉笑道:“你可錯了,我是假名士,談不著邊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