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真皮沙發上鋪著層打底棕灰針織墊,幾個配套靠枕被段沂萱掃開了,只留了一個抱在懷裡,歪歪斜斜趴著翻看本兩掌寬的期刊。
時下新申城最流行雜刊,時事新聞,民間八卦,通俗文學,戲曲笑話等等刊物應有盡有。
段家人多,讀書也五花八門的,家裡定的刊物不少,光段宴銘一個人就定了足足三四本賭馬看球的。
有他如此“珠玉在前”,是以段沂萱定的幾本小說刊物,在段老爺眼裡都算得上一句做正經事了。
一頁頁帶著新鮮油墨香氣的紙張翻過,沙發邊一盆龜背竹被段四小姐邊看書邊揪著葉子。
待日頭更動,龜背竹的影兒遮蓋到頁面上時,段沂萱不由地把臉埋入其中,深吸了口氣,滿鼻子滿嘴都是油墨味,渾然間自己也成了雜誌裡印刷出的一枚小字,怯弱地蜷縮在頁縫裡,只待被人翻閱。
但,她心想的翻閱之人卻遲遲不來。
段沂萱看著手上投落的葉片影子,狹長的漆黑一片,像兇獸的眼睛,跟那人冷冰冰的一張臉絕配,總是這樣,自我又蠻橫,說了會聯絡她,兩日了,卻一點訊息也沒有……
難道是他把空缺的密碼找出來了?
不應該吧,那密碼也沒規律,只能死記硬背,但若是他真的碰巧解開了……那隻能算她倒黴,總是事事不如意。
她黯淡了一雙眼,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雜誌上愛情故事裡悱惻纏綿的字眼。
什麼“思念”“憐愛”“追求”光看著,就知道男主角是個極好的男子,絕對跟那個冷冰冰的木頭沒有一點干係。
段四小姐越想心頭越熱,好似恍然間戳破一層堵塞在她心口幾天的薄膜一般,心裡帶著點怒意,理智上卻轉圜著給自己安慰。
被人白白使喚一遭就白白使喚吧,再說了,他又有什麼好的呢?不過是會跳個舞而已,自己又不是找不到比他跳的更好的人來幫忙!
“小姐,有人求見。”傭人敲著起居室的門喚了一聲。
不早不晚的,這時間誰會來找人?難不成是學校那邊來問舞會事情的同學?
段沂萱想了想,將身上的苔綠綢裙理平褶皺,坐直了身子:“讓人進來吧。”
傭人往後一錯身,一道熟悉的聲音就擠進了段沂萱的起居室,“段四小姐。”
段沂萱不免愕然了一瞬:“林校官,怎麼是你?”
“嘿嘿,我自然是奉我們大帥命令來給小姐送信的。”
林奚楷一張端正的臉笑得燦爛,他站在沙發邊沒坐,從懷裡拿出一方蓋好印子的信封就遞了過來。
樸素無華的純白信封,沒有風雅的花紋草楔,香水薰香,只在封口處滴了團圓圓的紅蠟,像米糕上的一抹小圓點,瞧著竟有幾分可愛。
段沂萱事到如今才想起來她曾要求徐墨琛寫信這樁事,只是方才還急得火燒眉毛,現在真拿到東西,她倒是不緊迫了,先拿著信封在手裡轉了兩圈。
“這蠟封,”她噗地笑出聲,“是林校官你貼的吧?”
“段小姐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林奚楷很是意外。
“他那樣的人……”段沂萱從鼻子裡不陰不陽地輕哼了一聲,一副不屑多說的樣子,手上卻是開始拆信了。
“傲慢過了頭的男人,肯定不覺得會有人偷看自己的信,又覺得我是在無理取鬧,生不出什麼認真對待的心,遞給你的時候,大概只有一張紙吧。”
說的是問句,每個字卻都言之鑿鑿,更要命的是,還都被她說對了。
林奚楷一時間只能憨笑地摸摸頭,真是怪了,怎麼從段四小姐身上,隱約有點面對他們家大帥時被洞悉無遺的感覺。
見林奚楷裝傻,段沂萱就知道自己說對了,但她此時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