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邊走邊說道:“文道堂裡有道家、儒家、法家、墨家等諸家學說,蕭氏子弟可以只精一道,但須通讀其他家的學說;可以推崇一家學說,但不可因此完全貶抑其他家學說。各家學說能在春秋戰國創立並流行,自然有它的精妙處。做學問,要有堅執,但不能偏狹。……
“在咱們河西,重建文道堂的先曾祖名諱鍅,他是儒學大家,建堂時說:你可以貶斥某個學說,但你不能看扁這個學術,除非你自認為能與創立這個學派的賢者比肩,你才有資格說‘你說的都是狗屎’;當你還站在山腳下需要仰望時,你有什麼資格批判山峰?做學問要低頭,高抬著頭只能讓人看見你鼻孔裡的鼻屎。”
“哈哈哈!”蕭琰聽得大樂,覺得這位曾祖說的太有道理了。
蕭琰在文道堂的承道堂裡看見了一部部的厚書,按照不同類別的成,寫入了蕭氏歷代前輩的事蹟。他們中有德行出眾的,也有經學論著聞名的,還有做官有成的,講學一生桃李無數的,除此之外,還有各種以技做出成的,農技、匠器技、建築,方輿,河渠治水……還有經商,為蕭氏創造巨大財富的俊才。他們,都收錄在《蕭氏承道錄裡。
十四叔說:“不是《蕭氏英傑錄,是承道。承載我們家族的道。像一艘大船,要開動,需要各樣的位置都有人,都跑去掌舵,誰去撐篙,誰去拉帆?所以,士農工商,都要有。都去做官,哪有這麼多的官可做?而且還擋了人的道,做官是獨木橋,一半的橋都被你這個家族的人佔了,讓其他人怎麼上橋?阻了太多人的道,會被太多人聯合起來,剷倒你,推翻你。蕭氏算再強大,能跟世道相抗嗎?所以,退一退,讓一讓,反而道路更寬廣。……”
十四叔揹著手道:“咱們蕭氏在大梁朝時,有十幾萬宗族子弟,遠支的已經沒了爵位,沒了皇室給的俸祿,怎麼過活?都搶著入仕為官,有才的還好,沒才的要走門路,把別人的位置給佔去,結果一半是祿蠹,腐了自己,也亡了國。咱們蕭梁王朝傾覆,有很多原因。這些,都是教訓,要重新站起來,要吸取教訓,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尤其咱們遠遷河西,揹負著沉重的重興家族的使命,咱們不再是一個國,只是一個家族,卻要承擔起“一個國”的責任:建造河西,咱們蕭氏得出人才,各種人才都得有。鐵器、軍器、農具、養馬牧羊,修建河渠,興農事、促商貿,這是隻讀儒經、道經能得來的麼?……大道通天,沒有這些條條小道,咱們通不了天。咱們蕭氏,不是在治家,是在治國,以治國之道治家,以治道來傳家。大道不滅,蕭氏便能長存,生生不息。”
生生不息。
蕭琰鄭重的向十四叔行了一禮。
她回到講武塔,心中猶在沸騰。
道何為道?
她問自己。
蕭十七,你會寫出自己的答卷。
十二月十三,四叔祖蕭勰上山來接她。
她先去了武經堂,將自己寫下的將者答卷鄭重的遞給執堂夫子,看著它封入自己的將檔中,深深的向夫子行了一禮,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