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擦玻璃時,眼睛顯得比昨天更厲害,在走廊裡完全是摸著走,……
5月16日
天不亮,我就醒在床上……醫生檢查了,是夜盲症,給了我些藥……
5月17日
今天在馬房鍘草,我上午背草,下午打掃馬房的衛生。
5月18目
仍在馬房背草,晚寫彙報,想到劉胡蘭……
5月19日
白天掏廁所,晚抄彙報。
1967年11月13日,天還沒亮,丁玲又被抓走了。陳明急得到處打聽,不知下落。陳明去農場公安局詢問,公安局的人說:現在兩派武鬥,公安局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能管造反派抓人?陳明又趕到農場黨委會,正巧碰到一個造反派頭頭朝外走。這人平時對丁玲還很關心,這時卻板著面孔,直等走到大門口,看看四周無人,他才小聲對陳明說:“老丁可能是被揪到湯原去了。”說罷扭頭就走。陳明二話不說,拔腿趕到鶴崗,爬上過住的煤車,直奔湯原。他一到湯原,就碰到武裝排長相承仕。老相一見老陳就問:“你來幹啥?”
陳明急著回答:“找老丁。”
相承仕一把把老陳拉進屋:“老丁在我們這裡。”他拍著老陳的肩膀說:“你放一百個心,老丁在這裡,沒有人敢動她一個指頭。”
“那你們揪她幹什麼?”
相承仕哈哈大笑:“你這大作家還不明白,老丁在湯原呆了6年,威信高,揪回來肅清流毒唄。”丁玲被“揪”回湯原,陪“走資派”在湯原縣城遊鬥一次後,便安安靜靜地在“牛棚”裡休息了一個多月。1958年山東支邊來的民兵連長老類頭,是個老黨員,他就住在“牛棚”旁的值班室裡,經常拿點自己醃的鹹菜給丁玲。丁玲見老類頭的舊棉被又髒又破,便要為地拆洗、縫補。老類頭連忙說:“這是啥時候,你還惦記著我,快別麻煩了。”丁玲說:“這是難得的機會,我沒有事情做,眼睛還看得見,替你整整吧。我們年紀都大了,以後連見面也難,就算留個紀念吧。”
丁玲在湯原農場認識了李亞鐸、郭碩基等一批喜愛寫作的業餘作者。這時有人貼出大字報造謠說:外國有個裴多菲俱樂部,丁玲在湯原,搞了個“丁玲地下俱樂部”。這時,農場黨委秘書趙發炳正在寫一本小說《家庭內幕》,他的名字,也寫在“地下俱樂部”成員的名單上。趙發炳一看,氣得跑回辦公室,也寫了一張大字報貼出來。他說:要說跟丁玲學寫作就是搞“丁玲地下俱樂部”,那還不只是我這幾個,還有誰,有誰,他一氣寫上36個人的名字。這可是轟動農場的“階級鬥爭的大動向”,逐級快速上報,一直報到瀋陽軍區。軍區一聽,這還了得,這個“大右派”居然還成立了地下俱樂部,立即派專人來調查深挖。來人翻檔案,查歷史,查來查去,發現參加“丁玲地下俱樂部”的人,都是上甘嶺的戰士和英雄,他們不但向丁玲學寫作,還演革命戲,傳播革命文藝。瀋陽軍區黨委狠狠地批評湯原17團(按:當時湯原農場已按生產建設兵團建制,改稱為17團)的黨委說:“你們太不嚴肅了,也不搞清楚,就上報。”
當年被列入“地下俱樂部”黑名單的人,有的蹲牛棚,有的挨批鬥,有的還被抄了家。這次我去湯原採訪,他們和我談起這段往事,都以自己是“丁玲地下俱樂部”的成員而自豪,因為老丁領著他們,在北大荒創業初期的艱苦鬥爭中,在北大荒撒下了革命文藝的種子。
1968年初,丁玲夫婦又被湯原的造反派“送還”到寶泉嶺。
1970年4月的一天深夜,一輛吉普車飛速駛進寶泉嶺農場一隊隊部,來人當著陳明的面,宣讀北京市公安局的逮捕令,將他押上去往北京的火車。陳明擔心老丁的下落:是抓我一個,還是和老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