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與政治為中心,天南地北地聊開了。談話的大部分內容都是報紙上寫過的東西,不過“時機”這個字卻在他們的交談中出現了好幾次。我想指的是“秋天的買賣”那件事吧.
不知道是他們的談話內容過於深奧,還是我的理解力有限,雖然我全神貫注地專心聆聽,還是聽不出他們對話的核心意思是什麼。只聽最後老頭子說道:
“最終決定我們勝負的關鍵時刻是在政府讓金融再生法案透過之前。過了這個時間點,我們的計劃就會變得毫無意義,就像聖誕節隔天的蛋糕一樣。”
福原頓時皺起了眉頭,問道:
“您打算把最後期限定在什麼時候?”
“雖然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政府的動作如何,但我想在10月或者最晚11月,法案應該就會透過了吧.”
福原點點頭,表示贊同,然後告訴我們他還有其他的聚會,就站了起來向我們道別。最後他伸手分別與老頭子和我握了手,說了“很高興和你們見面”以及“希望很快能再見面”等很客氣的話後就走了。當他握著我的手的時候,我感到年輕司令宮的手很軟、很溫暖。
福原說他要去的地方是附近的一家外資系銀行,我們也和他一道走出帝國飯店本館,朝著有樂町的陸橋走去.
在我們走著的道路對面的人行道上,停著一個輪椅。有位穿著大紅毛衣、年近60歲的女性一臉困惑地坐在輪椅上,緊抓著輪椅的扶手。仔細一看,原來是沒有紅綠燈的行人穿越道。在她前面的雙線道上,計程車不斷忙碌地來來往往。這時,注意到她的肯.福原對著我說了一句:“請等我一下。”然後他把黑皮公事包交給了我,用手勢攔住了兩旁過往的車子,英勇地跑到了對面。只見他一面彎下腰來和那位女士好像講了些什麼話,並且和顏悅色地笑著,一面推著輪椅過馬路。
這可真是教人心情大好的一幕啊。紅毛衣女士很感激地向他道了謝,然後緩緩地搖著輪椅,朝帝國飯店的購物商場而去。我把公事包還給福原,他遞給了我一個微笑。
“謝謝你。”
“不客氣。”
要道謝的話,我恐怕更應該向他道謝呢!這不禁讓我想到那次在都電荒川線上的事,就是我和前女友充約會的那天。兩膝綁著繃帶,兩手夾著鋁製柺杖的少年上車時的情景浮現在眼前。當時的乘客看到這樣一個少年~E…,不僅沒有人站起來讓座,反而全都露出嫌棄的表情。和下町的那種冷漠相比,這個外國人讓我感覺相當溫暖。
等到我們該分手的時候,福原揮了揮手,在寶冢劇場轉了個彎就不見了。一直到對方整個人消失,小塚老人的臉上都掛著那副一成不變的笑容。當福原剛一離開我們的視線,他又重回到往常那種讀不出情感的撲克面孔。在令人無法逼視的微陰天空下,真讓人喘不上氣來。老頭子站在一塵下染的高階都會飯店旁的人行道上問我:
“剛才的事你有什麼感受?”
這是不是又是老頭子對我的某種測驗啊?我實話實說:
“我覺得很棒,那不是日本人能夠自然而然做出來的事。”
老人黑色的玻璃眼珠回看著我,彷彿有點擔憂地說道:
“你要先記得一件事,那不是你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這也正是盎格魯一撒克遜民族最不可思議的地方。如果他們看到眼前有弱者,會理所當然地伸出援手。他們喜歡展現自己善良的一面,所以你會看到他們這一類人經常參加慈善活動或捐款。但是,對於他們看不到的對手,你想像不到殘酷事情他們也都做得出來。一份檔案一簽,對於他們來說,只是籤一個名字,毫不費力,但地球另一端的20家工廠將從此被關閉,有許多人會因此而面臨失業。他們像洪水一樣在發展中國家猛烈投資,但又會在某一天抽回所有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