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聞言臉上不喜反憂,搖了搖頭。
“夫子師承大儒馬融,更是鄭公、盧公等海內名儒的同門師弟,夫子之才亦遠勝於族父,族父久居沙陵,近來陰氣入體,甚少授徒。”
此時萬潛端著熱湯進入堂中,分別奉給裴虔及王安,與裴寂一起立於裴虔身後。
王蒼見兩位長輩敘話得差不多了,當即站起身來走到廳中,依禮上前跪拜奉上束脩,說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話術。
“小子天資愚鈍,常訥訥不能言,聖人有言:有教無類。夫子又曾師從於海內名儒馬融,願拜學於夫子門下。”
廳外打量的趙伯眼尖,趕緊招呼劉二、高丙把四壇酒抬至屋內,院中牽狗的白季不著痕跡地踩了身下大黃狗一腳,大狗驟然受驚,夾著尾巴衝白季叫了幾聲,白季趕忙假裝安撫,把狗繩交給了堂外侍立的二子裴修。
裴虔初觀王蒼不過一稚子,未曾想說話頗顯老練,眼中閃過三分欣賞,又看著案几上的束脩、廳中的酒、堂外的大黃狗,又加上了三分滿意。
不用多想,已知王氏誠意。吩咐侍立於後的長子取來自己親手抄寫的《禮記》副本,轉頭看著王安拈鬚輕笑。
“我觀此孺子天資聰穎,子固啊子固,你王氏千里駒何其之多!前有王仲安治《易》一日千里,今有此子,興你家者,此子乎?”
隨即不待王安回話,扶案起身離席,身後的萬潛上前扶著裴虔走到廳中。
裴虔親手扶起拜倒在地的王蒼,先是溫言勉勵了幾句,又接過長子送來的竹簡,遞給王蒼後笑道。
“今日回去準備準備,明日卯時帶著手上的《曲禮篇》到我院中,聽我授課。”
王蒼抱著竹簡再次拜倒在地謝道。
“謝夫子贈書。”
抱著滿滿的知識離開了裴虔家後,王蒼剛還泛著喜悅的臉上瞬間轉變成苦澀。心想:“上當了,穿越了還要讀書,九年義務教育還得再來一遍,苦矣。”
隨即轉念一想安慰自己,這幾卷竹簡放在後世可算得上是一級文物了,多少專家教授想要拿到手上研究還得申請打報告寫材料呢。手上的力下意識加了三分,心思重重地跟隨王安出了里門。
時光荏苒,轉眼間在夫子門下不覺已過了六年,正月十五的天陰沉沉的,在棉花還沒傳進中原之前,人們的衣物原料主要就是絮、麻、絲和皮毛等,在禦寒方面還是差了一點。
“哈~啾!”
身量漸長的王蒼狠狠地打了個大噴嚏,渾身抖了幾抖,用手使勁揉了揉發冷的鼻頭。呼嘯的寒風想方設法地從縫隙中往屋裡鑽,摸了摸被衾內殘餘的溫熱,頗有些留戀的出了門。到井邊簡單盥洗了一番後,接過僑兒手中的幾卷簡牘就往外走。
不消一刻,沿著熟悉的里巷抄近路,穿過了半個雲中縣城,走到了里門前,和裡監門打了個招呼,整理好衣袍,昂首邁進到裡內第一座院子裡。
院內高大的桑樹還未發出新芽,四周的木柵欄早已換成黃泥砌築的院牆,只是院子沒變,還是熟悉的三間屋舍。
正月裡,大家自然是不願坐在樹下頂著嚴寒挨凍聽課的,近年來,夫子的精神頭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王蒼先和院內苦讀的諸位後進互相行了個禮,隨後走進堂屋,看見夫子面帶倦色,臉上的黑斑又多了一點,身形瘦削,原先挺直的腰有些佝僂,但還是堅持跪坐在席上。王蒼找來一條厚實的毯子蓋在裴虔腿上,其他幾位弟子合力把火盆放的近些,開始了今天的授課。
天有些陰,屋內的光線有些暗。夫子慢悠悠的翻開竹簡,眼神盯了一會兒,開口道:“今天來講一下《左傳》襄公十一年,《書》曰: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
“處於安全環境時就要考慮到以後可能會出現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