窪窪的圓月還高掛在天空上,遠方的天際剛剛露出一抹白,刺骨的寒風把王蒼最後一絲睡意帶走。
堂屋中火盆燒的正旺,一進門暖烘烘的,柳氏衣容肅穆,上下打理的一絲不苟,需要祭祀的祭品在提前三天就交給僑兒帶著婢女準備妥帖了,但柳氏還是仔細的再核對了一遍,確認無誤後終於放下心來,國家大事,在祀與戎,家中大事亦如此。
天至大亮,王安也帶著趙伯從外面回來,柳氏迎上前去,跪在王安身前給他整理衣袍。
“府君、縣君拜謁完了嗎,馬上就要到祭祀的時間了。”
王安接過僑兒手中的稚兒,轉頭看了眼柳氏笑道:“拜謁完了,府君前些日子到郡中上任,徵辟我為郡中戶曹掾,主管民事,今日勉勵了我幾句,回來的倒是有些遲了,出發吧。”
參與祭祀的王氏子弟在里門口集合,見人都到了,在王謙的招呼下諸王出了里門。
雲中王氏嫡出一直人丁不旺,王安父親更是隻有王安一個嫡子,所幸其他庶出支脈倒是在雲中郡開枝散葉了不少,其中最大的就是族父王謙這一支,嫡子加庶子攏共六人,眾人內裡穿著厚厚的曲裾深衣,外著儒服,腰間束帶,皆佩劍,足穿長靴,長靴內裡襯著厚厚的皮毛,清一色的儒家士子打扮。
王謙坐車,其餘子弟步行,作為城中的大姓,王氏出行自然惹得眾人紛紛側目,雲中郡文風不盛,能治經的卻是不多,王氏便是其中一家,王謙更是博通五經,最擅治《易》,辯經無有負績,在沙陵城郊外的大湖邊開有私學。
路旁的黔首大多神色恭敬,或多或少都受過王氏恩惠,不少青年都到過王氏私學中學習過五經,看見車隊過去,碰到相熟的,還會主動招呼做揖問好,上過私學的,更是拜倒在地,目送王氏車隊漸漸遠去。
離城十幾裡地便是王氏祖墳,大概半個多時辰就到了,地方不大,但提前有婢女過來收拾的極為乾淨整潔。
王謙遠遠的下車,帶著眾多子弟步行來到祠堂前,隨行而來的僑兒帶著婢女從車上搬出案几、供品,王安和幾位族兄弟接過,依照禮節,依次擺放好供品,取出祭文,作為家長,祭文自然是由王謙撰寫,洋洋灑灑幾百字寫的情感悲嗆,念及先人的篳路藍縷,族中眾多子弟不覺涕泗橫流。
王謙唸完後,眾人齊齊拜倒,王蒼也被放下,被拉著一起跪拜磕頭,看著莊嚴肅穆的眾人,空曠的四野,一種“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思緒湧上心間,只得在心中感慨:“大抵也是回不去了,這裡以後就是我未來的家啊。”
祭祀參與的人不多,上午還未過完便已經祭拜完畢,眾人紛紛起身回返。
回到西門裡,祭祀完後眾人未走,都留在王安家中,自東漢後,正旦多了一個辯經的習俗,雲中王氏族內長者僅剩王謙一人,餘者多是小輩,在經義方面沒有什麼建樹,由此辯經改為講經。上首,王謙安坐席上,一手執經,一手抱著稚兒,族中子弟有不惑處,都會耐心為其答疑解惑,王蒼被抱在懷裡,也不哭鬧,靜靜地不發一言,只是有些聽不大懂。
聽得聽著頭有些發暈,漢代八歲才上小學,一些古漢語的詞彙聽得不是太懂,只能靠猜,想了想,還是悄悄起身從席後小步小步地溜出堂內,王謙看到也不叫住,只是講經的聲音更大了些。
剛剛出門,就見到幾個大一點的族兄站在簷下隱晦的招呼自己,王蒼走到近前,準備看看幾個小傢伙想做什麼。族兄王賀在身後摸索了一陣子,不知從哪裡掏出了幾節竹子遞給自己,指了指院中的火盆,好一番手舞足蹈,王蒼才明白這是叫自己不要說話,以免被堂中大人發現後引來責罵。
堂屋內講經的王謙聽到院外“噼啪噼啪”的聲音也大概知道了幾個孫兒在做什麼,不禁搖頭失笑。
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