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來安排在供銷社門市部做了一陣子的臨時工,上個月剛轉到糧管所做倉庫保管員,成了正式工。這些全仰仗錢東來的頂頭上司海川縣供銷合作社主任魏大中的從中幫忙。魏大中和糧食局的局長吳青松是兩連襟又算是戰友,因兩人先後都在西北當過兵,吳青松比魏大中大三歲,其妻子卻是魏大中老婆的妹妹,兩姐妹家關係融洽,大中開口請老吳幫忙安排個人,並不是什麼難事。在那個物質相當匱乏連買塊豆腐都要憑“豆腐票”的年代,供銷社、糧食局糧站糧管所、商業局所屬百貨食品水產醫藥等公司單位在小縣城裡是很吃香的。錢東來問:“你參加陳衛國的紅星團了?”錢西來說:“沒有。他們挨個檢視,誰沒有到操場開會,就當作是不支援文革,不支援‘紅星’。帽子很大,我跟幾位老師在操場後面站了一會。”
“唔,暫時不要表態,等等看。聽說工商聯和輕工局職工也準備聯合組織造反派,輕工局工會的呂國志找過魏大中,想擴大隊伍。大家的眼睛都盯著糧食車隊和糧站那幫職工民兵。陳衛國在積極聯絡爭取農機廠木器廠和鐵器廠幾家工人民兵的支援,輕工局老呂覺得他在挖牆,兩人懟了起來,看來是站不到一起了。是否支援‘紅星’縣裡還沒有表態,說要請示地委。你沒有去縣府就好,先在家守著。”錢東來說著起身去灶頭拿過火柴點了支“勞動”牌香菸。
錢西來從口袋裡拿出一包“豐收”牌香菸,抽出一支,接過錢東來吸著的勞動煙,對著菸頭點了火。“估計等不了幾天,聽校長張慶山講陳衛國只給他兩天時間考慮。”錢西來說道。
“書記劉友輝呢?”錢東來問。
“他估計沒多大事。陳衛國還是很尊重他的,說劉書記是抗美援朝負過傷立過功的,是英雄。”錢西來回道。
錢東來起身說:“我去一下單位。芮文身子不便,叫夏荷過去燒,免得母親忙這忙那的。起先我跟媽講了,這段時間就兩家一起開火燒一個灶好了,飯錢我已給了些母親,先用著。”
夏荷在邊上接話:“飯我會燒好,你要早點回來。你不在芳華都不敢一個人在自己房間睡。”
“你在家等,我儘量早些回來。”錢東來沒有理會老婆,對錢西來說罷,拿上香菸就走了。
錢西來回到自己這邊,看看沒什麼事,又想出去。母親叫住了他,問:“你哥呢,出去了?”
錢西來說:“去單位了,就回來的。”
母親又問:“你準備去哪裡?”
“不去哪裡,在弄堂口站一下,看一中的老師有沒有回來。”
“你多大了,這熱鬧有什麼好看的!米缸裡沒多少了,你今天回來早,拿些糧票去糧管所糴米。不要老是叫夏荷帶,一個女人的力氣總是有限的。”
“嗯。”錢西來從母親那裡拿了六十斤東江省糧票和一張十元大鈔,正要走,又被母親叫住。她說:“聽夏荷講,這兩天放的都是‘軍糧’,可能會貴上幾分,不夠的話你補貼些進去,就買‘軍糧’,熬粥好吃。”
“知道!”錢西來回過母親,挑上兩隻有些灰不溜秋的舊的洋鐵皮水桶出門而去。
之前,父親在鄉下村小教書,一個星期回家一趟,家裡的日常自然是母親操的心。父親走了,這個家依然還是母親在操持著。
那是五八年的夏天,錢西來從上江衛校回家過暑期還不到一週時間。頭一天晚飯時,父親說鄉下有塊地種了些瓜菜,看能不能收了些回來。第二天的大清早,父親錢本仁讓兒子錢西來帶上母親給他們父子倆準備的午飯,前往二十五六華里之外父親在那個村小教書的嶺頭村。這條山道,錢西來並不陌生,沒去上江衛校讀書前,有時還會跟著父親在嶺頭村住上幾天。一米來寬的路面由大小不一的石塊鋪設而成,小路的中間一般是由稍大又較為平整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