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交好,在士林中口碑一向不錯,看到他如此境地,周瑾終是忍不住追問道:“多事之秋,提督大人因何告假?”
此話一出口,周瑾便覺不妥,如此直白的動問,無異於冒犯。豈料曹化淳並不以為意,擺手笑道:“你當咱家真是偷閒去了嗎?無非引罪求去,不過卻也是身懷聖旨,為萬歲跑一趟南邊。”
以曹化淳的身份大可不必對周瑾這種小角色一一交代,但他一向待人隨和,又對這教諭印象不錯,便說了出來,隨即他鄭重而又嚴肅的說道:“韃子圍了京師,皇上正是用人之時,周大人何不率師勤王?”
李信由曹化淳口中得知韃子終於圍了京師,看來事態正如自己之前所擔心的那般在惡化。率師勤王嗎?這千把人還不夠多爾袞塞牙縫的,但隨即一個想法由腦中冒了出來。
周瑾見曹化淳有意勸自己進京勤王,不由得尷尬的瞥了李信一眼,在這個隊伍裡能決定是否進京勤王的只有他。曹化淳何許人也,周瑾的這點小動作如何能逃得過他的眼睛。他眯起眼睛來,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印象中孤高的周教諭所忌憚的人究竟是如何了得。
只是瞧了幾眼,曹化淳眼皮不由得翻了翻,大明朝向來以文御武,周瑾就算官職再低微也是文官,瞅那人打扮標準的丘八裝著,和普通軍卒一般無二,若說有區別的便是那雙異常鎮定的眸子。
曹化淳身邊打交道的要麼是士林領袖,要麼便是當朝大學士,潛意識裡自然也沾染了重文輕武的習氣,看到李信不過一介丘八,竟然騎在朝廷命官頭上作威作福,便忍不住想提點那周瑾一番,本來只是下船探探風氣便打算繼續南下,這回他倒不急著走了。
身為皇帝近侍,在司禮監秉筆多年,往來都是朝廷重臣,又執掌東廠,提督京營,即便卸任歸鄉,一身的氣度卻還在。曹化淳開始往軍營中走,周瑾則緊緊跟在身後,李則亦步亦趨。
不過,李信似乎從曹化淳不經意的目光中琢磨出點不同的味道,只是一時間還想不通透。
這千把軍卒的軍帳都極為簡陋,也沒有什麼所謂的中軍帳,唯一寬敞點能坐下人的也只有臨時搭建起來,發放牛羊肉的棚子。曹化淳也不在乎,在軍營裡走了一圈之後一屁股坐在木敦子上。
對於軍營的安札,他還算滿意,畢竟也是執掌過兵權的人,也還算是知兵,這些丘八的訓練也還算不錯,甚至可以和京營比上一比了。
劉強澤清的親軍是山東軍王牌中的王牌,無論裝備還是訓練都是山東軍首屈一指的,當然不可能差了。不過,曹化淳並不清楚,他一直以為這些軍隊都是高陽城孫承宗的募兵,他還在暗暗佩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一群民壯訓練成如此成色,當真不簡單。也不枉了皇上一番重用,只希望他平安無事才好。
“不知軍中人馬幾何?”
周瑾支支吾吾,這還真問著他了,李信平素裡凡是軍事根本就不會於他相談,又如何能知曉軍中人馬幾何。曹化淳面色一沉,周瑾暗道不好。
誰知這曹化淳呵呵一笑:“咱家實在是覺得南下不安全,想問周大人借幾個人而已,周大人可願割愛啊?”
周瑾心道,自己想割也得有這個能力啊,又是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曹化淳納悶,這周教諭前年在高陽相見時,孤高的不得了,談吐間也透著精明強幹,如何今次相見竟似判若兩人一般?當時便不想再管這檔子閒事,螞蟻提不了豆腐,爛泥扶不上牆,自己有這個心,也得對方有這個能力才行啊。心中不由得一陣嘆息,人的變化如何會如此之大,之快!
李信明白了,曹化淳這是誤會了周瑾身為文官監軍負有統攬全域性之責,卻尸位素餐,便直言相告:“提督大人不要再為難周教諭,卑下所領這支大軍與高陽無關,與周大人也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