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上崇明沈家,乃是皇帝的意思。前世戴老師在魔都,隱約聽說過崇明沈家的抗清故事,這也是促成沈世魁安家上海的一個原因。只是,校哥兒並不知道,這個時空崇明並不屬於上海,讓老丈人走了不少彎路。
聽聞“遠房親戚”沈國丈上門了,沈家少主沈廷揚親自來迎。沈廷揚今年二十有八,剛毅挺拔,留有短鬚,身上沒什麼海商氣質,反倒彬彬有禮,像個讀書人。實際上他就是個讀書人,有秀才功名在身,是全家人的希望。
畢竟做商人,沒有帶點紅頂,早晚會寸步難行。
“族叔!”
“季明啊”
沈廷揚恭敬行禮。然而沈世魁讓開了,親暱的摟著沈廷揚的肩,大步向裡走。這粗豪的動作讓沈廷揚有點不習慣,不過他也是放得開的人,並不扭捏。
這“族叔”初次上門,差點把沈家嚇壞了,當做家族百年的最大危機。
所謂富在深山有遠親,突然來了一個國丈,一個聲名狼藉的國丈,來跟你攀親戚,圖的什麼?從商多年,沈家對官場風氣熟悉的很。
這沈國丈相貌英俊,行事看似粗獷,實則圓滑,讓人摸不著路子。關鍵是他掏出來的家譜很模糊,難以查證,真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親戚。這半真不假的親戚,偏偏對海運商事,半熟不熟,一上門就誠心求教,還想借船借人。沈老太爺如何都不敢答應,只推說海上風浪無常,貴人何必操持賤業?然後備好厚厚的禮物,恭敬遞獻,希望化財消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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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沈世魁義正言辭,說自己是真心來認親的,不敢收禮,兩手空空就走了。沈家連夜召開家族大會,愁雲慘淡:這國丈的胃口到底有多大?我沈家何去何從?
一旬之後,沈國丈又來了,懷裡掏出老大一疊銀票,都是大明銀行的大面額,通行南北。沈老爺看了,確是真的,更害怕了,於是收了三千兩,說挑幾條船轉讓。沈國丈聞言大喜,用洋涇浜的本地話說了一聲:“霞~霞,大噶一噶門!”
然而一出門,沈國丈不幹了,碼頭上停著好幾艘新船,有沈家船隊用於近海運輸的沙船,也有嶄新的、可以遠渡重洋的大福船。這哪是三千兩買得下來的?
“都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
搖搖頭,沈國丈再一次空手而歸。看來,此事不能善了,人群中的沈廷揚狠狠地呸了一句
“格赤佬!冊那,撒寧幫儂一噶門!”
求朋託友,並沒有用。戰戰兢兢的過了一個月,沈國丈又上門了。
老太爺強顏歡笑,大禮迎客。而沈世魁卻掏出一張條子,或者說,一張錄取通知書:錄用蘇州府太倉縣生員沈廷揚為國子監監生,入宮隨駕伴讀。這下子,沈家上下都懵了!這可是通天的路子啊!
“犬子不成器,也要入宮伴讀,怕他不曉事,尋個穩重的表兄做個伴當,還望老太爺應允”
以皇帝表舅子的身份入宮伴駕?何等殊榮!
偏偏沈國舅還一臉誠懇,送上天大的恩德,卻做出一副求人辦事的姿態。
這會兒,沈老太爺不敢不上路了,開誠佈公,海運貨源哪裡找、賣家在哪兒、哪裡找得到地下船廠,哪裡有海盜盤踞通通和盤托出,沈國丈耐心記錄,悉心學習,連著在沈家住了三天。三天下來,這親戚不親也親了。
今日再來,沈國丈輕車熟路,他說,去老太爺書房,有大事相商。
難怪他帶來兩個陌生人,氣質非常獨特。
“卑職東海水師參將沈壽崇,見過沈老太爺”
第一個陌生人二十六七,英武幹練,一開口就震驚全場。
參將這樣的大官,竟對沈家如此恭敬?還有,朝廷何時成立了東海水師?
“都姓沈,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