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何當歸心道,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那蒲扇少年只怕是個不常出門的嬌貴公子,才會將在家裡用的貴重東西拿到這亂糟糟的碼頭上來。
“小姐,再添件衣裳,”柳穗說,“碼頭風大,你正來著葵水呢,可馬虎不得。你前日裡就來了葵水,咱們又走的水路,一直繞橋洞繞圈子路,婢子伸手一摸,你手腳都冰涼冰涼的,就跟老爺說,要不上岸停兩日,等你甦醒過來再走。可老爺說,你的嗓子就得涼涼的吸幾天水汽才好,果然,你醒了,嗓子也跟著好了。”
何當歸尋思著問:“你們怎知道我的嗓子啞了?難不成我跟你們說過話?”她只記得在白沙山莊的書房跟高絕告別,然後覺得肚子很痛,就沒什麼更多的印象了。“”
柳穗點頭道:“婢子一直睡在腳踏上,開始聽小姐你說夢話,還是很正常的聲音,可說到半夜的時候,就變成了‘咿咿呀呀’的音調,像是啞巴發出的聲音。我一摸,頭燙熱,別是發熱燒成啞巴了吧?這才去回了老爺,他來看過,說小姐你這個是正常的發熱,婢子才放心下來。”
她語帶討好之意,倒意外的不讓人覺得過於親暱,是個挺討喜的丫頭。何當歸這樣評判著,同時關懷道:“你一直睡腳踏,沒涼著吧?你的鼻子到底怎麼回事呀,總貼著一塊狗皮膏藥,是受傷了嗎?”
柳穗嘆氣道:“提起這個,奴婢就一肚子苦水,小姐你大病初癒,我的苦水改日再倒給你聽吧。我去行李裡找桂花頭油和篦子給你梳頭,你要漱口的話,頭往窗戶外一伸,直接吐倒河裡就行。”說著將一杯青鹽水塞到何當歸手中,匆匆忙忙地跑出去。
何當歸含了一口溫涼微鹹的水,漱了兩下,在地上四處找盆或盂,卻是找不見,少不得要依著柳穗的法子,頭探出窗外去吐水。因為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心中有點兒正在做壞事一樣的忐忑,漱了一回覺得仍不爽利,於是又含了第二口,呼呼嚕嚕漱完去吐。半個腦袋探出船艙窗子,腦門上頂著青布幔,聽得岸上有人驚詫地叫道:“世風日下!竟然如此無修儀,虧她還是個女子,這真是世風日下啊!”是個高亢尖細的男聲……
何當歸心裡本來就捏捏著一團,自己也覺得彆扭,又聽岸上有人這麼喊,只覺耳根子一熱,訕訕地縮回頭去,也不敢抬眼去瞧到底是什麼人在叫嚷。
一時,柳穗從外面進來,彙報說:“老爺也上岸辦事去了,給小姐您叫了一頂紫紗小轎,說想回羅家還是想去城郊別院看七少爺,聽憑您自己決斷。哦,對了,我早晨去找過青小姐,說你讓她與你同行,青小姐本人看上去非常樂意,可三少爺看上去不大樂意。後來,我偷聽見三少爺的小廝給他出壞主意,說先哄騙著青小姐上了岸,在找個跑得快的人扮成小賊,搶一樣青小姐的貴重飾物就跑,這樣她就被牽著鼻子走,不能跟你一處了。”
柳穗用掌心握了一泓熱水,化開頭油,拍到何當歸睡得亂糟糟的長髮上,以手指作梳子梳頭。
何當歸沉默一會兒,卻說道:“柳穗啊,你的稱謂可叫亂了啊,你是我的丫頭,管我叫‘小姐’,管青兒叫‘青小姐’,這兩個都對,怎麼管其他人都‘老爺’、‘少爺’的稱呼上了,他們跟咱們可不是一家的,你的稱呼前得添個‘孟’字:孟老爺、孟三少、孟七少,這樣才對。”
柳穗將手心中的油痕盡數搓在略顯乾燥的髮尾,笑眯眯地抿著嘴說:“沒錯沒錯,孟七少不就是咱家姑爺嗎?怎麼能算是兩家人呢?婢子聽見老爺和三少爺在商議吉日呢,本來說是元月裡辦完,可跟七少爺的生辰衝突了,就改到三月初裡了。婢子還跟三少爺的隨從打聽過,說七少爺也跟三少爺他這般俊俏,小姐你真是好福氣啊。所以你下巴上的傷,可要儘快上上心才行啊,可別像婢子這樣破了相。”
何當歸抬手去摸,那道傷痕結了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