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破陣道:“十三哥,你瞧那人,走得好快。”方臘應了一聲,見那人在炎炎烈日下,兀自匆匆趕路,心中也覺詫異。頃刻間,那人已行至二人跟前,待一細看,二人更是吃了一驚。只見那人身上穿了一件白袍,汙跡斑斑,虯髯捲髮,鼻高目深,相貌甚是古怪,身材更是比常人足足高出了一頭,瞧模樣,顯非中土人士。哥兒倆從未見過如此相貌的異域之人,不免好奇,忍不住多看了那怪人幾眼。
山徑狹隘,牛群塞道,已容不得半人行走。方臘心想大熱天的,此人如此急急忙忙趕路,定是有要事在身,於是口中吆喝,要將牛群引領一旁,讓出道來。不料那怪人驟然間拔身而起,如大鵬展翼,如雄鷹飛旋,從二人頭頂飛掠而過。二人回頭看時,那怪人已從空中越過牛群,轉過山角,霎時不見人影。群牛肥壯,首尾相接之下,足有五丈之距,這怪人竟然能輕輕鬆鬆一躍而過,只看得二人咋舌不下,直要不信自已的雙眼。一路上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猜測那怪人的來歷,直至村口,也沒半分頭緒。
入得村來,路上行人漸多,方臘勒緊牛繩,放慢行速。正行間,路旁弄堂內人影閃動,一隻胖乎乎的小手從牆角揚起,甩出一隻閃著火花的炮仗,“砰”得一聲巨響,在牛群中炸開。牛群受驚,登時四下裡亂哄哄橫衝直撞。行人呼聲迭起,紛紛躲避。方臘和方破陣身下的大牯牛揚起四蹄,向前狂奔直衝。方臘大聲吆喝,怎奈牯牛受了驚嚇,已不受駕馭。
就在這時,前面道旁拐角處,四名轎伕抬著一頂綠呢大轎打橫行過。眼看牯牛便要撞著撟子,方臘臨危不亂,一把將身前的方破陣推落於地,跟著右手猛地斜拉牛繩。大牯牛鼻中吃疼,前蹄揚起,將方臘掀下背來,重重摔在青石板路面上。這畜牲吃驚受痛,奔跑雖止,狂性未消,瞪著一雙銅鈴般大的巨眼,在原地跳來躍去,眼瞅著方臘便要身受牯牛踐踏,命喪當場。
周圍行人見狀,驚呼聲此起彼伏,自顧不暇,更無一人過來相救。那四名轎車伕停下腳步,呆呆地站在原地,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形嚇得呆了。方破陣坐在地上,見方臘勢若危卵,不由得高聲大叫:“救命!來人啦,快救命……”
在此一髮千鈞之際,只見一條人影迅捷無比地飛將過來,手臂探處,已將方臘從牛蹄下拉出,接著反手一掌,擊在牯牛背上。大牯牛吃這人一掌,說來也怪,竟趴了下來,張開一張大嘴,只有呼氣的份兒。
方臘一顆心怦怦亂跳,似乎隨時都會衝出胸膛,他驚魂未定,但覺口中乾枯苦澀,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只是怔怔地望著眼前的這位救命之人。但見那人身著道袍,腳上一雙六耳麻鞋,頭頂梳著個牛鼻狀的髮髻,約莫四十來歲年紀,乃是個道士。那道士身旁尚有一同伴,手中牽著兩匹駿馬,身材魁偉,氣宇軒昂,只是身上的一件白色長袍卻已甚為骯髒,顯是長途跋涉,多日不曾換過。
那道人微微一笑,對方臘道:“小兄弟,沒傷著吧。”也不等方臘答話,人已向後面街道衝去,意在阻止群牛傷殘行人。他那同伴站在方臘身後,臉露笑容,既無上前相助之意,也無緊張擔憂之色。
那道士身法迅如奔雷,電光石火間,已衝入牛群。方臘也瞧不清他是如何施為的,只見得他一衝入牛群,立時便有一頭牯牛打個趔趄,向前猛跌幾步,倒在地上。那道士身影飄處,又有一頭牯水牛倒下。方臘隱約見得那道士身影接二連三晃動數次,每晃動一次,便有一頭牯牛倒下。片刻間,青石板上臥滿了被制服的牯牛。
方臘見此情形,心中的驚佩,絕不亞於見到那怪人飛過牛群。他放牧時日不短,知道牯牛狂性發作時力大無窮,起先尚且擔心那道士非但制服不了這些畜牲,反而身受其害,手中暗暗替他捏了把冷汗,這時見了這等情形,卻又叫苦不迭,只道自已放牧的水牛,已然都被這道人打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