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的,過分守禮而顯得沒有人氣,也可能是本就天資愚鈍,於是困在了繁多的規矩裡。
好笑的是這位侍女也不太曉得貴妃的喜好,只一昧看著宮規來,謝漪這樣能出入宮宴的世家女兒,在此事上自然不必說。
而她的公公又是聖上心腹,即使她不說什麼,宮裡來的人也沒有半分怠慢,何況這位年輕的小媳婦事事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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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宮裡尋常見過的前頭景色,鮮有外人踏足的後宮,看起來也不是那麼死氣沉沉。
一路上見人是很少的,景色卻很明麗,不同於前朝的肅穆,後宮裡雖私密卻景緻秀麗。
一路來到了貴妃所住的宮殿,這裡規制僅次於皇后,又離陛下的寢宮還近些,謝漪立刻就曉得了貴妃到底多得寵。
可是一路景色再好,她也沒什麼欣賞的心情,近了,再近了,即使是她猜到了,卻還不敢信那是否真實。
貴妃的宮殿只住了“她”一人,地方寬闊,許多宮室只是堆砌著奇珍卻沒什麼使用的跡象。
謝漪卻想到在家裡時長兄的故居,她打理家務時去看過,那裡看起來比這天底下頂頂富貴的地方要舒適多了。
殿旁的楊柳溫柔垂下枝葉,百花在春日裡開得燦爛,種種奇花異草爭奇鬥豔,宛若一個人造的仙境。
而貴妃一身禮服,端莊明麗,即使脂粉未施素白著臉也在這富貴景象裡被襯得如同牡丹花一般。
謝漪卻落了淚,未流出眼眶,為著不失禮已經被她用帕拭淨,眼周卻緩緩地暈上水紅的顏色,端莊像是水溶的殼子一樣崩解,生出她本沒有的楚楚可憐來。
而宮女卻什麼也沒注意,只是安靜退下,不合規矩地只留下兄妹倆在宮室裡頭。
按理來說,為了不露出破綻,謝漪此刻該是鎮定自若地行禮,裝給外人看一場平靜的拜見才是。
一聲“漪兒”,聲音很輕很輕,卻足以粉碎她幾年來辛苦給自己鑄成的鎧甲,擊破心防。
於是她便近前去了,也不管身上這套華美的衣裙價值幾何,不管頭上那些漂亮的金銀珠寶。
她好像還是小女孩,幾步路下來她倒退回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幼年,又把頭擱在兄長膝上,此刻她是謝灝唯一的珍寶。
可是卻沒喊出那聲“兄長”,處境已經告訴了她可怖的真相,而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對抗。
做兄長的,就任憑妹妹伏在膝上,很不莊重,也很不適合宮裡,就這樣摟著這個被迫長大的女孩兒,兄長的肩膀再也無法依靠了,但是此刻,尚有一面。
淚就灑在貴妃的衣裙上,浸透一層層絲綢,漬出一點點痕跡。
室裡只有靜默,而他們很近很近,多少年都再沒有的近,熱淚滾燙,心裡還是難受著,像是積滿了辛酸,不流乾淨就要爆炸了一樣。
可這許多年和往後所有的淚又怎能在這短短一時流得盡,富麗堂皇裡頭,他們都是最一無所有的可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