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門飲酒,楊晟之作陪。席間談笑風生甚為歡愉。再過兩三日,李榛復請,幾番下來,梅書達早已與他稱兄道弟親密無間了。這一日李榛又請梅書達上門吃酒,酒過三巡,梅書達便推脫道:“已不能再喝了,剛才路上中了些暑氣,吃了點酒覺得頭有點疼。”李榛忙道:“如若不嫌棄就到我房裡躺一躺罷。”吩咐兩個小廝上前架梅書達,又道:“快去請大夫。”梅書達攔道:“不妨事,躺一躺便好了。”李榛道:“那讓丫鬟去拿醒酒解暑的藥湯來。”梅書達一邊應著一邊起身,由小廝們扶著進了李榛的臥房躺了下來,展眼一看,只見屋中華美堂皇,被褥精緻,鼻間蘭麝清芬。過片刻,有兩三個乖巧伶俐的丫鬟端水送藥,梅書達道:“我若有事自會叫你們,不需在外守著,都散了罷。”丫鬟們知這梅二公子是榛四爺極看重的人兒,亦是極有身份的官宦子弟,登時便齊聲應了,只將幔帳放下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梅書達閉上眼假寐片刻,聽得外頭漸漸靜了下來,便坐起身撩開幔帳穿了鞋悄悄往外走。原來他進孝國府時聽婆子們說府裡的內眷們要到池子邊的亭子裡彈琴下棋取樂,李榛因要宴請賓客,便吩咐不準到西面的花園子來。梅書達聽了便想道:“自古以來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這‘媒妁之言’大約都不十分可靠。媒人上下兩片嘴一碰,淨是揀著好聽的說,但凡有兩分顏色的便誇成天仙,相貌平平的就贊賢良,乏善可陳的說是文靜珍重,輕浮玩笑的便說是風情嫵媚,潑辣粗俗的成精幹伶俐了,當真害人不淺,姐姐先前便是讓楊昊之那張小白臉騙了,周遭的這些親戚朋友裡聽信媒人所言盲婚啞嫁的也不在少數,這三姑娘到底如何,我需自己親自再看看才是,若她真是個可人兒,我便回去請爹孃做主。”
梅書達素來膽大包天,既拿定了主意便不改了,在酒席上藉故身上不適躲了出來,趁房裡無人便從李榛住的院裡悄悄溜了出去,一路上也不避人,大模大樣的往湖邊走,一路遇上幾個丫鬟婆子,或是因他是年輕公子羞口沒臉問的,或是見他衣著華美氣勢凌人不知是何來歷不敢問的,還有上前問兩句,梅書達便一瞪雙目,信口胡謅自己是去拜見顧氏的,故下人竟無一人阻攔。
幸而那池子也不遠,梅書達還未到近前便聞聽一陣絲竹,隱有女子說笑聲傳來,抬頭一瞧,又見空中飛了兩三隻紙鳶,再走兩步,遠遠望見女孩兒們三三兩兩的有八九個之多,或在亭子裡撫琴下棋,或讓丫鬟推著盪鞦韆,或擎著竹竿釣魚,或湊在一處小聲說話,或跟丫鬟們一處放風箏。還有幾個貴婦打扮的婦人,坐在池子中心的水榭裡搖著扇子吃茶閒話。梅書達仔細辨認一番,竟未看到秀微在其中,不由略有些失望,又想道:“她不會又躲在牆後頭哭罷?”想著悄悄靠過去,果然聽到牆後有人道:“姐姐剛才洗了臉,塗了脂粉,這會子可不能再哭花了。再說太太她們就在前頭,想哭也要把淚先嚥進肚子,躲沒人地方哭個痛快去,在她們跟前萬不能顯出自個兒氣弱來,否則只會沒白的讓別人歡心,稱了心願。”
梅書達偷眼一望,只見兩個女子正站在粉牆後頭,一個正是李秀微,梅書達留神打量,只見她穿著金絲杏紅綢繡花裙褂,戴著赤金的釵環,頸上的瓔珞圈上墜一塊玉鎖,臉兒上薄施了些脂粉,目凝精華,神色柔和,竟跟上次躲在牆後流淚的女子判若兩人。梅書達心中盪漾,暗讚道:“比當日看著還要美了,真真兒是絕色,若她親孃跟她生得一個樣兒,孝公迷戀這些年也在情理之中了。”
又往旁邊看,見另一人身著天青緞繡團花褙子,梳了婦人頭,與秀微長得有幾分像,鵝蛋臉,杏子目,容貌娟秀,此人正是秀微的胞姐,孝國府的二姑娘香微。
只見香微紅著眼眶,對握著秀微的手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