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亂事次第發生時,趙明枝正在潘樓街上一處酒樓中與人面見。
先後進門的一共三人,其中一人身著道袍,鬢髮花白,光看皮相和書院裡普通的老書生毫無二致,另兩個後到的都是三四十歲,正當壯年,俱做生意人打扮,身上所著料子耗費不菲。
兩名中年人顯然以道袍老者為尊,開門後見他在裡頭站著,各自一愣,忙上前行禮問好,等瞥見座上到頭戴帷帽的趙明枝,另有其身後侍立的兩名婢女,發現都是女子,更是狐疑。
其中一人開口問道:“不是說那恆盛糧行的東家有要緊事尋我們,特地約在此處?怎的此刻還不見人?”
那老者道:“我也剛到,亦有此問,正等人來解釋。”
說著又轉頭道:“李掌櫃,你那東家是個什麼意思?”
被他問話的李掌櫃抬頭看了左右一眼,彷彿在點數人頭,見人齊了,便虛虛引向了趙明枝道:“正要向各位引薦,恆盛、興盛幾處昨日都換了新東家,因有要緊事,才約了幾位前來面談。”
這話一出,眾人的神色就有些微妙起來。
恆盛、興盛幾家糧行在京中各自也有十幾處鋪子,單看不顯,加起來卻是頗有些分量,如今突然換了東家,那東家還是個女子,也不知來歷背景,他們竟半點訊息也不曾聽聞,實在有些不同尋常。
座上的趙明枝則是應聲而起,一面揭開頭上帷帽,一面道:“我姓趙,恰才接了恆盛並興盛幾間糧鋪,今日邀請諸位前來,是想要商談一樁生意——諸位手中糧谷,是賣還是不賣的?”
……
……
趙明枝在此處停留的時間並不久。
她知道面前三人雖然在行內有些身份地位,可京中糧商那樣多,行首又不是東家,不能做別人的主,總得留些時間給眾人把話往下通傳。
把本來計劃的事情說得清楚,她就告辭了。
走出包廂時,本來隨侍的木香特地落在了最後。
藉著掩門的動作,木香看了一眼屋內神態各異的三人,又盯著被放在桌面上那一個開啟的木匣子,忍不住皺了眉,回到馬車車廂後,猶豫半晌,還是忍不住問道:“殿下何必如此客氣?哪怕不給那許多東西,難道他們還敢抗命不成?”
趙明枝靠坐在馬車上,只回道:“人心向背,豈是一個‘命’字就能左右的?”
“我常聽人說亂世需用重典,殿下這般和善,卻未必能得那些人領情,說不準反鬧出什麼么蛾子來,到時候難道還要由著他們去?”木香忿忿道。
趙明枝平靜道:“先以德,再以法,若是敬酒不吃,就只能送一碗罰酒了。”
說完,卻是轉頭看向了方才為她做引薦那一個李掌櫃,道:“今日所做交代……”
那李掌櫃立時應聲道:“殿下放心,小的必定將此事跟得妥當,早則今晚,遲則明早,當能有個結果。”
他口中說著,行了一禮,等目送趙明枝馬車發出,當即就轉回了頭,往酒樓原本那間包廂走去。
廂房裡,被留下的三人還在疑神疑鬼。
大門甫一關上,其中一個就急忙上得前去往桌上的木匣子裡伸手。
另一人動作慢了些,索性也不著急上前擠了,轉去問那老者道:“韓員外,今日這……究竟是個什麼說法?”
被稱作韓員外的老者正眯著眼睛去看那桌上的木匣,道:“還要什麼說法?方才你沒聽清麼?其一要以資做抵,借用我們行團糧谷,明年此時再做歸還,二要相邀我們申認衙門清出的無主荒田,自付銀糧僱傭京中流民去種……”
他語氣平平的,幾乎沒有什麼抑揚頓挫,卻因此尤其顯得譏誚。
問話那人敏銳地察覺到了韓員外的言外之意,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