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處,可從這樣的數目當中,已是能推測出大晉前線究竟是何等慘狀。
百姓何辜?
而蔡州一地,能否安撫得了那麼多流民?
從前此時,朝廷正在往南遷都,蔡州幾成空城一座,她後來才得知自蔡州至於洪州,沿途餓死饑民數十萬,百姓易子相食。
而來年更慘。
丟了半壁國土,大晉元氣大傷,甚至北人退兵之後,朝廷又過了數月才敢慢慢收復舊土,流民自然也不敢回鄉,致使無數土地拋荒。
又因江南遭受百年難遇洪澇,糧食飛漲,饑荒遍地,餓死百姓無數。
此刻明知再撐數月狄人就會退,那便最好將這一眾流民留在蔡州,至少不能繼續南行,否則狄人退兵後,再想組織流民回返難度會更大。
只要有人敢發話,肯做事,想要安置流民並非不可能。
同平章事孫崇年輕時就曾在潁州撫流民數萬。
就怕眾人因為天子在蔡州,又有私心遷都,暗戳戳急著把百姓們都往南攆。
以國力論,不管人口、地域、財力,大晉比之北面勝過何止十倍。
只要有一點喘息的功夫,叫人緩過氣來,但凡苟活下去,將來總有機會。
而北邊疆土絕不能放棄,否則此消彼長,以後無論是想要奪回領土,還是振奮人心,都比登天還難。
趙明枝釐清了這一點,心中也拿定了主意,等到天色大亮,終於到得一處驛站,見得前頭先去開路的幾個護衛同領路的急腳替站在門前等候,她才終於緩了口氣。
一夜再加半個早上的空腹快跑,她已經全靠慣性,此刻停下來雙腳再度踩實在地面,趙明枝一個腿軟,險些站立不穩,總算反應夠快,扶住馬鞍,才沒有跌倒。
玉霜連忙過來將她扶住,兩人一同進了驛站。
早有驛卒上來送食水,眾人各地擇了桌椅坐下吃飯,卻是不發一言,而最近那一桌上幾人面色難看,只喝水,放著餅、肉在當中,無人去拿。
趙明枝一眼望去,直覺不對,因認出這一著都是去先行開道的幾人,便轉身點了一人問:“可是吃不慣?還是途中遇得什麼事了?”
那人搖頭。
趙明枝尋了個年紀最小,臉上忿忿之意甚濃的,再度問道:“這是遇得什麼事了?”
那護衛忍得憤懣,本要低頭喝水,可那茶水才送到嘴邊,就又放回了桌面,道:“方才俺去開道,遇到同鄉,被人聽出口音,迎頭便罵,說我不去前線殺狄賊,只會在後頭拿百姓耍威風……”
一面說,鼻子一酸,眼淚鼻涕已經下來了。
趙明枝心中一緊,知道這人是代姓趙的受罵,有心安慰,卻懂這會說什麼都無用,索性道:“且放心,當真有氣,便要多吃口菜肉養著,總有叫你殺狄賊那一日。”
她說完之後,將自己面前一盤羊肉端了,徑直襬在那護衛面前,又親倒與他一杯茶,道:“我且等看你那時有無力氣。”
那護衛仰頭把眼淚抹去,半晌,用力“嗯”了一聲,卻把前頭大餅夾著幾片羊肉,惡狠狠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