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東明一處有來信,其餘地方暫時沒有大隊狄人兵馬動向,是也不是?”
那黃門跑得一身是汗,被呂賢章如此一問,惶惶然道:“小的不知。”
呂賢章不再追問,低頭把摺子翻來覆去看,少頃向著趙明枝道:“東明此報未必可靠——狄兵如果真的有上萬之數,一路南下,又怎會全無動靜……”
然則話才說到一半,他臉面一僵,猶如被人擎住了脖子,竟是再不能往下繼續。
——這一陣訊息自八面而來,東南西北中,哪裡報的不是當地來了數萬狄兵?
只是京中難做分辨,索性全不理會罷了。
今次東明距離京城如此之近,敢說狄兵兩萬,便是沒有過萬,也得千之數。
賊子就在臥榻之側,猶如一眾鬣狗在頭邊齜牙,口水掉落時都能滴到臉上,更有臭味撲鼻,誰人會不緊張?
但眼下京中又剩幾個兵?
想到裴雍領了數千精銳東去,此刻遇事卻半點用處也無,狄人都兵臨城下了,他還不知在哪裡裝死,呂賢章便怒從中來。
他有心要罵,卻又擔心提得多了,反使面前人尷尬,只好把話憋了回去,岔開再道:“殿下不急憂心,待臣再遣人去探問。”
語畢,少不得又解釋幾句,說了兵卒排布,再說募兵安排,糧秣籌措等等。
趙明枝隱約覺得哪裡不對,不由得問道:“狄兵來得這樣倉促,沿途縣鎮來不來得及疏散百姓?”
“一時的確顧及不到。”呂賢章道,“臣定當儘快督促地方衙門,著其及早處置。”
對於衙署中的具體庶務,趙明枝素來極少插手,但她近日聽看眾人言行,又見呂賢章如此反應,便知上下人等並不十分緊急,如若聽之任之,恐怕後果難負。
此處殿中置有輿圖,她索性上前而去,尋了京畿兩路仔細辨看,一面著重斟酌,一面對呂賢章舊話重提道:“我非武將,也不知兵事,但沿路百姓常有南下逃生的,都要騰挪疏散,而今青壯俱少,多為老弱病殘,難免行得慢,是不是得設法爭取一二時間?”
她指著輿圖上京城往東明方向,問道:“哪怕不能得勝,總該且戰且退,在兩地之間取其中一處作為緩衝罷?難道竟叫狄人長驅直入?”
呂賢章躬身道:“下官這便召集人馬,詳做商談。”
語畢,他急忙告退,自回衙門催辦各項事宜不提。
只是呂賢章此處尚未有回信,城中態勢已然更為惡劣。
前幾日還是隻有兵卒翻牆逃逸,今日已是有兵卒頭目以護送為名,威脅利誘百姓一道南行,藉此索討財物。雖說京都府衙同城防軍一道下令,且罰且抓,依舊難以禁止。
趙明枝再不敢幹等,也知呂賢章事忙,乾脆把宋景壬單獨召了前來問話。
宋景壬生性老實,一向有問必有答,但是當趙明枝問及逃兵之事原委時,卻是連話都說得磕磕絆絆起來。
“……臣,臣初來乍到,本事也尋常,平日裡只顧著約束手下,實在沒有餘力去管顧其他……”
“宋準備,已是這般光景,還有什麼話不能直說麼?”趙明枝正色道,“準備當日既肯信我,明知路難事艱,也願一道來京,今日怎的反做這等敷衍事?”
宋景壬本就猶豫,此時索性一咬牙,道:“既是殿下發問——北面兵敗之事,一城上下多有聽聞,下官陣中都是往日熟識,同鄉兄弟,雖有動搖,總算還能收攏得住,城防軍裡卻騷動得厲害,這也罷了,唯有一眾人……”
他清了清嗓子,轉頭去看後方侍立黃門,又看殿外守衛,左右看完,特地又上前幾步,低聲再道:“此話倘若直說,倒像是下官刻意挑撥——可近日確有傳聞:宮中禁衛怨聲載道,甚至還有四下找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