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對面而坐,十分鄭重模樣。
趙明枝提道:“不能剿,也不能躲——必經之路處處有匪,躲了這家寨子,躲不掉那家寨子,那就只剩防了。”
“其一,均州、鄧州兩處不做剿匪,卻不至於宣化之力也無罷?可在州界處出人力,張榜公示之餘,也要口頭曉諭西遷流民,令其知曉前方流寇賊匪成風,若圖安穩,可再繞行河中、夔州,雖耗時日,至少性命無虞。”
“其二,百姓中有老弱婦孺,卻也並非沒有壯勇,或可使當地巡鋪牽頭並聯,叫眾流民結伴而行,那尋常匪寨一般不過百餘人,同時出門劫掠,多半也就十數、幾十人,了不起百餘人,要是流民成群,有二三百壯勇在前,便是遇上匪寨出來,也得掂量一二。”
“廂軍不敢同盜匪拼命,流民壯勇卻是護著自家親人資財,怎可能不使盡全力?如此同行,總比零散而行安全。”
“其三,而今西行商戶甚多,不少身攜資財,想來也懼怕沿途匪患,除卻自身護衛,多半還要沿途另聘鏢師壯勇相護,既如此,可否叫他們籌集錢財給予流民中壯勇作為護衛,其餘婦孺則跟在後頭?”
“有婦孺隨行,那等流民壯勇有所牽制,途中不至於起覬覦之心,到了京兆府,以其中治安,更不至於能行不法之事……”
她擺出自家所想,說完之後,忐忑問道:“不過草草所想,如若施行,總要官府細細完善——卻總比什麼都不做好些,不知是也不是,有無可行之處?”
李訓認真聽完,道:“此事本與你不相干,你能放在心上,費心想這許多,不管有多少可行,已是極難得了。”
誇完之後,卻又道:“流民西行本就至難,寒冬臘月,人地不熟,更無法繞路,多繞一地,許多老弱便會把命繞沒了,而商戶惜命惜身,防流民怕比防盜匪還甚,怎會同意叫無人作保流民作為護衛?更何況婦孺走得那樣慢,耽擱了時辰,商戶怕也要怨聲載道……”
趙明枝聽完心中沮喪,好險沒有把一張臉垮下,勉強道:“果然我想得太簡單……”
李訓卻道:“也非如此,那流民並聯同行之法,確有幾分可為……”
他停頓幾息,低眸看她好一會,方才道:“等去得均州,我有幾個熟人能同有官人說上話,你將那做法謄寫出來,我與伱做一二修改,轉遞上去,叫他們試行一番看看如何,也算寥盡寸心。”
聲音低沉,卻又溫和得很。
又道:“如若衙門中都如你這般,也不至於到得今日。”
雖只輕描淡寫帶過一句,可自李訓口中出來,卻叫趙明枝方才喪氣散去大半,復又鼓舞起來,暗想:這李二哥跑鏢從軍,不知還有什麼其他營生,但見識肯定甚多,曉得民生疾苦,也懶得哄我,既他說可行,定是當真有可行之處。
只要能出一二力,也比全然袖手要好。
她心結散去,整個人都輕鬆不少,抬頭看天,又朝前眺望,半日不見衛承彥回來,算一算時間,只覺他離開久得異常,再想此地情況,那衛三哥脾氣同早間所說那一番話,也有些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