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亙在記憶深處的巨大殿門轟然坍塌,有聲音從幽深的大殿中傳來,是他從不曾感受到的溫暖與柔和。
隱隱約約卻聽不真切,終歸於無邊的死寂中……
第103章 第一章
東帝四年,冬。
上郢城東穆國質子府。
長空如墨,漫天星斗傾空而落。
黑白格調的樓閣孤立於四周富麗堂皇的王公府邸的碧瓦飛簷之間,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也顯示出它的主人特殊的處境。喧囂與繁華似乎從來與此地無關,在周邊徹夜長明的燈火比照下,這裡也從來都是東城最黯淡的地方,當此夜深人靜之際,更顯樓閣闃然。
而此時,府中最高的樓閣屋脊高處,卻有一人靜臥其上。夜玄殤雙手枕於腦後,仰臥在輕涼的瓦片之上,似已躺了許久。星光和遠處的燈火勾勒出他深邃的輪廓,如岩石雕刻而成。雙眸寂如寒星,萬般思緒掩於其下,無痕無波。
記憶裡好像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了,繫馬垂楊,縱酒高樓,笑飲千觴,停棹孤舟,美人膝上,枕盡風流,來自穆國的玄殤公子在多數人眼中不過是一個夜夜流連於勾欄瓦肆,千金買醉的紈絝子弟。
天星如雨,密密灑下,彷彿觸手可及。
細碎的星子揉碎在他幽邃的深眸裡,閃動著莫名的光彩,他的唇角漸漸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痕。
有些回憶,不論你是否願意記起,卻在這樣的夜晚,在這天地空寂的時分,漫溯過歲月之河,隨著這如水月光傾瀉而出……
也是這樣的月圓之夜,三年前自漠北而歸,當他風塵僕僕趕回王宮,未料想眼前橫亙的卻是寢殿前那道緊閉的殿門,宛如記憶裡父王母后淡漠的面容,冰冷中帶著厭惡。他站在殿門之前,身姿依然挺拔如槍,而心中卻有一些東西瞬間崩塌委頓成塵。他就那般在殿外站了一夜,仰著頭,緊緊地抿著嘴角,倔強地挺直了脊樑,那一夜,月冷,星寒。在那日之後不久,他便奉詔入楚,臨行前他來到曾經居住了七年的偏殿,庭中那棵老槐樹依舊,依稀又看到曾經那麼瘦小的自己,爬上高聳的樹梢,只是想看一看層層宮宇之外的天空,而現在他只需輕輕一縱便已立於樹梢之上,但入目所及依然是兩側暗紅高大的宮牆,迎面而來的沉悶和壓抑,還是那麼的窒人心魄。
樹上有一個不易發現的樹洞,那一天,樹洞的主人隨手放進去的是一枚黃燦燦的金葉子……所有的往事在那一刻永遠被封存,抬頭望去依然是滿目的星輝,而從此以後,一切終將不同。
長空浩渺,有蒼鷹翱翔其上。
唇邊的笑痕不自覺地加深了幾分,輕闔上雙目,就在這樣的夜色中,漫天星輝下,似乎睡了過去。
忽然,橫於胸前的歸離劍發出一聲輕微的錚鳴……
左側的殿脊之上,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一個黑衣人。
夜玄殤眼睛驀然睜開,一縷精芒倏忽閃過,卻一瞬間又淡入眸底,握上劍的指尖,緩緩地鬆了開去。
他淡淡地開口:“你不該來這裡。”
來人並沒有搭話,只是走過來像他一樣舒展開肢體,似是終於放鬆了心神,靜靜地躺在了他的身邊。
從來都是如此相像,但凡能坐著,又何必站著,但凡能躺著,又何必坐著?
再者躺著說話本身也是一件很舒服很愜意的事,更何況身邊的那人恰巧又是你唯一的朋友。
於是他笑著向來人抬了抬手,似是索要著什麼,只是因為他知道他每次來的時候都會帶著好酒,那酒必然是極烈的,像漠北的寒風,凜冽地刮過喉嚨,淋漓酣暢,蕩氣迴腸。而這一次,應該也不會例外。
那人眼皮都不曾抬起,只是打落他停在半空中的手,說:“沒有!”
他嘆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