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絕,或許兩人永遠不會邁出這樣一步,縱然之前他們早已關心對方勝過自己,但誰也沒有仔細想過內心深處真正的感情。於子嬈來說,自幼所親所愛是她的王兄,是這世上唯一疼惜她的親人,為他做一切事情都是理所當然。而於子昊,雖然早知子嬈身世有異,卻自知天時不久,肩頭更負家國重任,心中所願唯有護她亂世平安,為此縱以自己的生命交換,也是心甘情願。
直到她披上嫁衣,將為別人的妻子,直到她誤傳死訊,遠赴別國他鄉。他讓她不要回來,以王兄的口氣將她阻在千里之外,固然是怕帝都大戰將起,令她再次涉險,卻更加是不敢與她相見,這個心魂相連,無法割捨的女子。然而她終究回來,用他想象不到的方式出現在他面前,將他們之間最後的秘密一劍剖開,亦剖開了兩人彼此的真心。
她說的沒有錯,那一天在策天殿上,他們都不是真心。但其實根本無需任何解釋,他們心中從來清楚,他為她拋棄宗族,不惜傾戰天下,她為逆行殺父,情願弒天滅地。相思相念若不相見,情雖徹骨,卻亦從容,但若直面相對,便再也無法欺騙自己,難以放開彼此。
不知過了多久,子昊才放過懷中女子,深深吸了口氣,閉目靠向身後大樹,輕聲說道:“子嬈,子嬈……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子嬈靠在他懷裡,靜靜睜開眼睛,一手按上他的心口,“是,你若不要我,我便毀了你,毀了王族、九域,你的整個天下。”
子昊低頭看她,黑暗中那雙清光流離的鳳眸,太美太豔便是煞。桃花煞,豔如血,她的手掌覆在他心頭,只要真氣微微一吐,便真正會要了他的命。他卻忽然輕輕地笑了,低聲道:“那樣也好,很好。”
他聲音柔和平靜,不似玩笑,漫天雪光點點飄零,落上他略微上揚的唇角,笑痕如月,容色若雪。
白雪白衣,月下無塵,這一刻他的笑容如此真實,沒有那些面具與顧忌,那些掩飾與隱忍,一言一笑真真切切,就像在人心頭落了蠱,下了毒,無藥可解也無法可醫。子嬈抬起頭,一瞬不瞬看著他,眼梢修長勾起嫵媚的柔光,“子昊,我以前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我喜歡看你這樣,討厭你把什麼都藏起來,做那個喜怒無形的東帝,就像我不願做這個九公主一樣。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會很羨慕離司,她雖然只是長明宮一個小小的醫女,卻沒有錯過你生命中分毫光陰,也可以天長地久永遠地陪伴。”
她的手指輕輕滑過,他修冷的眉,溫柔的眼,削薄的唇。指尖輾轉,幽香流離,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她用柔柔情絲困住了他,困住了目光也困住了心。子昊不作聲,伸手握住唇畔柔荑,細細端詳眼前魅冶清豔的女子,幾片梅花落上她的髮梢,落入他溫潤的眼底,香雪清冷,衣袂纏綿,彷彿是久遠的畫面,鐫刻進十載記憶,三千歲月。
天長地久,何其遙遠的字眼,若能一生守護,又何必算盡天下,何必傾此江山,為卿作嫁。子昊似乎輕聲嘆了口氣,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抬手覆上她的眼睛,那一絲情緒的波動彷彿微雪輕落,淵海無痕。
子嬈被他擁在黑暗之中,四周雪落花開,紅塵無際。她輕輕一笑,輕輕說道:“子昊,今晚我說過的所有話都是真的,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江山天下你若給我便要,五族四國你若想葬送了它,我便送它們個乾乾淨淨,你只要記得一件事,我的天長地久,只到有你的地方,你要是放手,便帶我一起走,這人間若沒有了你,便是我的地獄。”
她低聲細語如絲如刃,寸寸溫柔割上心頭,子昊抱著她的手臂驀然收緊。在她看不見的光影深處,他唇畔的笑痕早已徹底消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