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而入。那少年與他曾有數面之緣,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輩帶他進莊。
他徐步走到窗臺前,從半掩的視窗往內看去,那少年坐在床緣,傾身靠向床上的人兒。
頓時,聞人劍命眯起眼,向來平靜無波的心境竟有幾分惱怒;而後,那少年哼笑一聲,無聲無息離開了。
他盯著少年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走進客房。
床上的人還在熟睡。小臉微白,唇邊含笑,這笑他看得很熟了,從第一次見到她,她就噙著這笑。
她當真是真心在笑嗎?
昨晚,她昏倒在他懷裡,請大夫過府診斷。那大夫說她只是醉倒,並無大礙,只是——
“小姑娘根基打得不好……幼年必受過重傷,傷及心脈,看她樣子曾學過武藝,強身最好,若是為殺戮而學,那可就傷身再傷身了。舅爺,你可要好好注意了。”
不是他的責任,要他注意什麼?眼神轉向床邊睡得很熟的年輕臉孔,她的唇色豔若桃李,指腹抹過才知那是斑斑血跡。
“她的性子如何?”老大夫問。
“我不知道。”幾次見面之緣,即使過去曾有牽絆,但如今他記憶已失,豈能看穿她的本性?
“那我就坦白告訴舅爺吧。小姑娘先天條件很差,中段有高人調養,可惜後期失調甚重,若是可能,最好學你一般修身養性、無慾無求、喜怒不形於色、冷眼旁觀,七情六慾全當廢物來看……”
“原來我在你眼裡是這種人?”
“咳咳咳……反正老夫送你一句話:心頭一口血,足抵十年命,大悲大喜切莫再纏身啊。你要記得,老夫這話已是十分的含蓄了。”
送給他?身子出了毛病的,不是他,送給他做什麼?
那大夫醫術高超,當日曾在鬼門關前拉回他。對她的診斷要有誤是很難了……
短命鬼啊……那老大夫只差沒這麼說了。
凝視她蒼白的睡顏許久,忽覺她身子起伏几乎是沒有了。他瞪著半晌,緩緩探向她的鼻息。
還有呼吸。
她還活著。
不知不覺暗暗吐了一口長氣,又望了她良久,望到連閉著眼也能清楚勾勒出她的容貌來——即使勾勒得出來又如何?對她毫無印象啊……
“啊!月亮!師父!月亮出來了!”突然問,她坐起來撲住他的腰。
他皺眉,要推開,而後發現她仍睡得很熟,只是在夢囈不斷。她小臉歪歪垂在他腰際,唇辦還在笑。
她到底在笑什麼?
拉下她的右手,不經意看見她的掌心全是疤痕,雜亂的疤痕裡有一個淡淡的半月烙印。
他垂眸,不語。
漫漫長夜,女客廂房裡——
他,一直在。
兩天後——
“她……睡得好安詳……”
“是很安詳。叔叔,你是不是想說,她實在不像是將要死之人?”李易歡坐在床頭,像個天真孩子戳著她薄薄的臉皮。
“大夫說她只是累極,精神一鬆,睡飽了就沒事……”
“聞人莊請來的大夫是城裡的膿包大夫,那種大夫只能診一般病症,能看出什麼了不起的症狀?要我來說,我會說她的血裡藏著不該存在的蟲毒,那種蟲毒通常只能控制一個人的心志,嗯,是她的運氣不佳,抽中下下籤,體質無法與我相融,這種體質我至今只遇過三個,她算第四個,叔叔,你運氣算是很好了。”他頭也不回地笑道。
“她……她與你無關,為何要害她?”
“我不就說她運氣不好了嗎?”李易歡哼笑:“你應該值得慶幸,你沒像她這麼槽,連自己下了九泉都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叔叔,我現在要陪我的朋友走最後一程,你可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