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時間,她想放棄一切,可是或者因為小詩,又或仍捨不得燕飛,她又留下來。只要她失去鬥志,她便可以離開這苦難重重的人間世。
她不知自己病倒了多久,日子似在徘徊於甦醒和沉睡、生存與死亡之間。
她想坐起來,立感渾體痠痛,四肢乏力,眼前模糊,呼吸不暢,有種沉進水底遇溺般的感覺。
“小姐!”
小詩的呼叫聲比先前接近了點,同時她感到小詩正扶著她。
紀千千似乎只剩下呼吸的氣力,下一刻又好了些兒,艱難地張開美眸。
小詩的臉龐出現眼前,逐漸清晰。
“小詩!”
小詩撲入她懷裡,悲泣道:“小姐!你不能棄小詩而去啊!”
紀千千發覺自己臥在床上,住處是間佈置古雅的房間,窗外黑沉沉的,傳來古怪的聲音。
她輕抱小詩,訝然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外面甚麼東西在叫呢?”
小詩梨花帶雨地從她懷內坐起來,悽然道:“這裡是榮陽城的太守府,給大王徵用作行宮。外面叫的是秋蟬,快天亮哩!”
紀千千駭然道:“現在是秋天嗎?”
小詩道:“小姐在到洛陽前病倒了,已有兩個多月,十二天前是立秋。小姐啊!不要再想燕爺好嗎?再這樣下去,你會……你會……”
紀千千感覺到恢復了點體力,雖然仍是虛弱,已好過得多。柔聲道:“我自有分寸,看!我不是好起來了嗎?噢!你瘦了!”
小詩垂淚道:“只要小姐沒有事,其它小詩都受得了。”
紀千千挨在床頭處,閉目低唸了幾遍榮陽城,再睜開美眸道:“是否已攻下洛陽呢?”
小詩點頭道:“早攻下洛陽多時,現在關東地區,只餘下鄴城仍在苻堅之子苻丕主事下堅守頑抗,大王已把此城包圍日夜強攻,看來快守不住了。”
紀千千奇道:“聽你的口氣語調,像是站在燕人一邊的模樣。”
小詩抹淚赧然道:“小詩是自然而然依他們的語調說話吧!小詩懂甚麼呢?只要小姐康復起來,其它一切小詩都沒有興趣去管。”
紀千千心神轉到燕飛身上,正要用心去想,驀地頭痛欲裂。
“小姐!小姐!你怎樣哩!”
紀千千喘息道:“沒有什麼!唉!”
小詩膽顫心驚的問道:“小姐要不要吃點東西?”
紀千千道:“先給我一點清水。”
小詩侍候她喝過清水後,怯怯的道:“小詩須立即通知大王,他說只要小姐醒過來,不論何時也要立即通知他的。”
紀千千皺眉道:“天亮再告訴他吧!我現在不想見他。”
又問道:“他對你好嗎?”
小詩垂首道:“大王對小詩很好。他對小姐更好,每天都來看小姐,有時一天會來二、三次,有幾次還在床邊坐了超過一個時辰,只是呆看著小姐。”
紀千千心中湧起難言的滋味,她究竟該痛恨慕容垂,還是應感激他呢?
慕容垂絕不像他表面般的冷酷無情,事實上他有深情的一面,只不過他的敵人永遠接觸不到吧!
紀千千道:“有沒有邊荒集的訊息?”
小詩茫然搖頭,道:“沒有人提起過邊荒集。”
紀千千發覺臥室的一角放置另一張床,微笑道:“你一直在陪我。”
小詩點點頭,目光投往窗外,輕輕道:“又一天哩!”
窗外漸趨明亮。
天亮了。
可是紀千千仍感到自己陷身沒有天明的暗夜裡,未來是一片模糊。
燕郎啊!
何時我們再可以一起生活,永不分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