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金堡山,就在你氣喘吁吁地到達山頂的時候,你將看見供水系統裝置上潦草地寫著兩個大字:“解放!”有那麼一陣子,人們並不清楚事態會如何發展,也沒有太當一回事,覺得頂多是一些愛惹事的學生和搗蛋分子在瞎胡鬧。可有一天廓爾喀民族解放陣線①青年分部的五十個成員在瑪哈卡達拉集合,宣誓要為成立自己的國家廓爾喀王國而誓死奮戰。他們接著在大吉嶺的街道上游行,繞著市場和購物商場行進。“廓爾喀人的廓爾喀王國。我們是解放軍。”人們紛紛出來圍觀,有趕著小馬的馬駒販子,紀念品商店的店主,格蘭那瑞飯店的侍應生,園藝俱樂部和金卡那俱樂部的人,以及溫德米爾飯店的人。遊行的年輕人揮舞著出鞘的反曲刀,水陰陰的日光下銳利的刀鋒劈砍著淡淡的薄霧。突然之間,每個人都用起了叛亂這個詞。
失落 第二十一章(1)
賽伊的課上完後,她們坐在蒙那米的客廳裡喝茶。
窗外朦朧的景色好像民間藝術畫:灰濛濛的山和天,山頂上卜提神父家的白色奶牛排成一溜,它們的腿中間框出一塊塊方形的天空。屋內開了燈,暈黃的燈光映照著一碟奶油夾心牛角包,花瓶裡插著一束晚香玉。穆斯塔法爬到賽伊的大腿上,賽伊思忖著,自從她和基恩開始戀愛後她對貓有了新的認識。穆斯塔法根本不關心市場上的###,一門心思只在享樂上,他在賽伊的胸前挨來蹭去,想找根肋骨擱置他的下巴。
羅拉繼續發表她的意見:“那個傻瓜尼赫魯最大的錯誤就是在印度建立各邦。根據他的制度,任何一群白痴都可以站出來要求成立一個新邦,然後就能成了。已經成立了多少個新邦了?從原來的十五到了十六,從十六到十七,十七到二十二……”羅拉用手指在耳朵上方畫了一條線,然後在空中畫出一團麵條狀的亂麻來表現她所說的瘋狂。
她接著說道:“而這裡的情況,依我看來,都始於錫金。尼泊爾人乾的齷齪勾當,開始有宏偉藍圖了——他們以為現在可以再重複一次——明白嗎,賽伊?”
穆斯塔法在賽伊的撫摸下骨頭都酥了,他在賽伊的腿上團成團,閉著眼睛,昏然入睡,一個神秘的生物,既不瞭解這個或那個宗教,也不知道這個或那個國家,只有現在這種感覺。
“明白。”賽伊心不在焉地說。這個故事她以前已聽過很多遍:英迪拉·甘地竭力促成了公民投票以廢黜錫金國王,所有的尼泊爾人湧入錫金,投票反對國王。印度吞併了這個閃爍著珍寶光芒的國度。他們在遠方仍能望見那綿延的藍色山脈,那裡豐產美味的柑橘,阿盧少校也是從那裡給他們帶來走私的黑貓牌朗姆酒。錫金的皇室如懸吊的蜘蛛在干城章嘉雪山前飄搖欲墜,雪山是那麼近,讓人覺得喇嘛們可以伸手觸控到山上的冰雪。這個國度似乎已不再真實——太多的神話傳說,太多來尋找香格里拉的旅行者——由此證實它極易摧毀。
“可你也應該從他們的立場看問題啊,”諾妮說,“尼泊爾人先是被趕出了阿薩姆邦,接著被趕出梅加拉亞邦,不丹國王又極度不滿——”
“非法移民,”羅拉接了一句,一副幸災樂禍的語氣。她伸手拿了一個奶油夾心牛角包。“饞嘴的姑娘!”她這是在說自己。
“尼泊爾人顯然非常擔心,”諾妮說,“他們大多數在這裡已經住了好幾代了。為什麼尼泊爾人不能上學接受教育?”
賽伊在回味:在基恩的撫摩下她漸漸變成了水,她的面板感覺著他手指上下的移動,她的面板彷彿漸漸消融在他的觸控下,與之融為一體。
大門吱扭一聲開了:
“嗨,嗨!”是森太太,她尖尖的鼻子在門內東張西探。“沒打攪你們吧——正好路過,聽到你們在說話——哦,有點心——”她高興的時候會發出類似小鳥和老鼠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