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嘛的一隻手沒有抓住褲子,黑瘦黑瘦的屁股便光溜溜地全部裸露出來。白耳有了戰利品,撕扯起來,爪子尖牙將那半條褲子轉瞬間撕個稀巴爛。白耳還不夠,一下子咬住了滑到它嘴邊的腳後跟。
“哎喲媽呀!”胡喇嘛疼得殺豬般叫了起來,翻身而起,可腳後跟還被白耳嘴裡咬著。
“鬆口!救命啊!胡大!羅鍋兒!快來呀!”
外邊的胡大羅鍋兒漠然,默默地悄然而走,裝作沒看見,也沒聽見。
白耳“呼兒呼兒”地嘶哮著,尖利的牙齒連鞋帶肉咬個透徹,咬個結結實實,毫不鬆開的樣子。胡喇嘛的另一隻腳踹那白耳的頭,踹那鼻子。嘴裡嗷嗷叫著,疼得他鑽心,發顫。
“伊瑪!你這臭娘們兒,還躺那兒不動,快起來叫它鬆口啊,疼死我了!快溜兒點呀!”
伊瑪這才懶洋洋爬起來,一手提上褲子,一手拍拍屁股上沾的草,然後才貓著腰走過去拍了拍白耳的鼻子。
“鬆口……白耳。別咬了,你、你咬壞他,他可又咬壞我……”
白耳果然鬆口。
胡喇嘛收回那隻自由了的腳,撫摸那滴出血的腳後跟。
“我宰了你,狗日的!”他惡狠狠地衝白耳叫罵,白耳又帶著鐵鏈撲上來。他慌亂地往後閃,躲回白耳夠不到的遠牆角。
“該死的羅鍋兒,死哪兒去了?胡大!羅鍋兒!”
“爹,在這兒哪。又咋了?”
胡大畢恭畢敬地站在狗窩口那兒,十分孝順地耷拉著耳朵聽老子教訓。
“快給我打死這畜生!打死它!”
“不能,爹。它幫我們看家,看牲口。它又是伊瑪的命根子。我們都離不開它。爹,你的褲子咋扯碎了?你的傢伙可全露了……嘿嘿嘿……”
“還不給我拿條褲子去!”
胡喇嘛嘴發紫臉發青,身上狂抖,雙手適時地擋在雙腿前邊。
“伊瑪,你去拿你的褲子吧,我的褲子爹沒法穿。”胡大沖從自己身邊匆匆走過的伊瑪說,說得認認真真,平平常常。
伊瑪低著頭去了。羅鍋低著頭去撫摸白耳的脖毛,嘴裡唔唏唔唏地低聲怪叫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窩窩頭給它吃。那白耳吃得很快很乾淨,連他掌心的細屑兒也舔個乾淨。好了,別沒個夠,別貪得無厭,明兒個帶你去追跳兔,也開開葷,別鬧了。胡大如孩子般地哄著白耳狼子。
胡喇嘛的那雙閃著火光的眼睛,如吃人般地盯著胡大和白耳。他有些不認識自己唯唯諾諾的羅鍋兒子了。
“你當真不宰這畜生了?”
“不能。”
“那我連你也一起宰了。”
“你不會的。我是你兒子,你又是村長,不能殺人。再說,還有個更重要的……”
“啥?”
“殺了我,可留不住伊瑪了。除非你娶了她,可你是村長,不會娶自己的兒媳婦的,你不會幹那種不光面的事兒。”
“你!”
胡喇嘛頭一次感到羅鍋兒子確實變了,變得不認識了,這麼多年他養活著他,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兒子,怎麼突然變得如此桀驁了呢?這麼多年,他也頭一次正眼死死地盯著如行屍走肉般的羅鍋兒子。
“爹,我吃飯去了,你也吃飯吧,忙活了半天也該餓了。這一夜長著呢,且熬呢!”
嘟、嘟、嘟,羅鍋胡大的柺棍敲著地面走遠了。
胡喇嘛縮在牆角下不寒而慄。要是平時,他肯定追過去一腳踹趴下了他。如今他不敢動窩,倒不是擋路的狼狗白耳,而是那些縣城裡正到處找他和二小子二禿的警察們。他不能走出這隱身的狼狗窩。他扒拉些乾草蓋在身上,只露出腦袋,眼睛賊亮賊亮地盯著外邊,支稜雙耳捕捉著遠處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