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皇帝揚起雙手,似乎想拼命去抓住什麼,卻終是無力地垂了下來。
“父皇……”容墨握住皇帝有些微微顫抖的手,手心冷如寒冰。
“她是真的心狠決絕啊,連死都不留一絲餘地……”
容墨動了動嘴唇,口中苦澀,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心,很痛,痛到全身失去了知覺,他只是僵然地跪在床幔旁,眼淚想流,但還是忍了下來。
“太子不是她殺的,那毒卻是她哥哥送到宮裡來的,機緣巧合假借了虞貴妃之手,連皇后都要在兒子的死上大做文章,這宮裡,還有誰是乾乾淨淨的呢?誰算計了誰,誰被誰算計,朕太累了,都懶得去分清了……” 皇帝像是自言自語,那被霜染過似的發披散在頰旁,眼神渙散。
容墨震了一下,眉宇間的哀傷更濃了,手心觸到些許溼暖,仔細一看,那人的面上,竟有溼痕。
“最後,朕只想問你一句,你母妃這種玉石俱焚的舉動,你事先可知情?”皇帝忽然開口道。
“兒臣從未有過加害父皇之心……”容墨先是一怔,隨後淡淡開口道。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皇帝卻輕輕擺了擺手,聲音無力且透著不盡的滄桑:“朕知道了……朕有些累了,你去看看她吧!”
容墨抬眼,卻見皇帝已閉上了雙眼,神態安詳如同沉睡。
這條曾經走了無數次的路,今夜卻走得格外的艱難。
屋裡,光影昏暗。
桂嬤嬤早已哭成淚人兒,哀聲泣泣中,容墨卻是欲哭無淚,心中只餘空茫。
他默然跪在清妃身邊,伸手撫平她衣角的一道淺褶,動作很輕很緩,像是害怕把她從夢中驚醒了般。
取過妝臺前的玉梳,容墨的手顫抖得無法舉起,一支玉簪久久都插不進那睡夢中女子的髮髻。
這舉動,在記憶中似乎還是頭一回,自然也是最後一回。
“桂嬤嬤,人死以後,這世間的一切愛與恨是不是都會隨之泯滅消散?”容墨亦側首望去,噙了一絲冰涼的笑容。
“老奴從來都沒看透過娘娘與皇上間的愛恨情仇,但唯一清楚的是,娘娘餘生所求,就是希望殿下能君臨天下!” 桂嬤嬤怔怔望著床榻上青衣素髻儀態嫻雅的女子,哭聲漸止。
容墨唇角牽起,浮一朵苦澀不堪的笑容,眼中的憂傷如墨湖繾綣仿能淹沒天地。
“選個清淨的寺院,早些讓她入土為安吧!母妃一生厭惡了這深宮虛假的榮華,若非為了我,這裡只怕她是一刻也不願多呆,可是在她生前,我卻什麼也沒能為她做,反倒……一再讓她失望!” 他的聲音透著澀苦,已難以為繼,夜月下那白玉似的臉頰上一行清淚無聲流下。
容墨抬手,悄然拂過眼角,指尖一片溼涼。悲慟自喉間一路蔓延開來,沉重且冰涼。
慌亂的腳步聲伴著驚恐的喊聲從院外傳來
待容墨回身,正見留守在皇帝身邊的宮人跌跌撞撞出來,面容微白,一臉驚慌。
一個宮人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面上盡是惶措,哭著道:“皇……皇上……駕崩了!”
容墨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聲。
最後望了一眼榻上的清妃,移開目光,急急向殿中掠去。
德清宮的殿門慢慢在他身後合上,“吱呀”過後,再無聲響。
殿外,落葉瀟瀟,久久不止。
容墨輕輕閉上了眼眸,浸身於無邊無盡的黑暗中。
“皇上去的突然,又非善終,唯恐橫生枝節,早日舉行登基大典,方為上策!”路染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後,本欲再安慰他幾句,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但見他眼眶微紅,神情卻不見波動,便也微微放下心來。
半天未見容墨應聲,路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