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只怕是也不會再有這個機會了……” 容墨正想說話,卻被皇帝眼神制止,緩過一口氣,他接著又說 ,“若你以為朕是在恐懼死亡,那就錯了。這毒蠱雖是來勢洶洶,可它的存在,朕早有感知,即便如此,朕還要裝作像沒事的人似的君臨天下,一天一天地任由它吞噬著自己的身體,不醫不治。朕不貪戀皇位,朕只是在等著某個人的後悔,等著她替朕來解。可是等到最後,她還是沒有來。呵呵,祁兒,你說朕是不是既可笑又可悲?”
“父皇,母妃她……”容墨聽他一口氣說了許多,眉緊緊擰起,張口欲作辯解,可啟口,卻竟是語屈詞窮。
或許,母妃從一開始就錯了,他也一開始就錯了,他們都在以己度人,他們都低估了皇帝之心。
“這皇宮本就是是非之地,無一日太平。”感傷的語氣出自皇帝口中,連笑容裡都疲憊而不堪,很快便被黑暗吞沒,就這樣隱匿了下去。
“父皇,兒臣令神醫配製出了解藥,只需母妃的鮮血作藥引,父皇就不會死……兒臣這就去尋母妃來救父皇!”容墨霍然起身,踉蹌一下,袖襟卻被皇帝給出手拉住,身形一怔,面部亦是隨之顫了顫。
“朕若不死,你如何踐登九五?朕若不死,蘅清如何洩恨?既然她讓朕死,朕就如她所願吧,她若有一絲幡悔之心,就不會走到這最後一刻了,你又何必去求她?” 這話已是說得有些含糊不清了,容墨僵然回眸,卻見床榻之人往昔深蘊光華的眸斂去光澤,餘留下沉沉的黑,一望無底。
見他猛地睜開眼,眼中異彩流動,容墨心中慌亂,安撫道:“不會的,不是像父皇說的這樣,沒有父皇的縱容,哪來母妃這些年的肆意妄為……她心裡是有父皇的,否則也不會較了這麼多年的勁,她只是等,等父皇來冷宮看她,等父皇來接她出去,等她曾經愛過那個人來對她懺悔……”
“就她心高氣傲?呵呵,她有可曾想過朕是個帝王,朕有至高的尊嚴,朕有滿心的無可奈何。朕可以無限寵她,無限縱容她,她為朕受點委屈又有何妨?”皇帝笑出聲來,表情溢著濃郁的自嘲和蒼涼,“所以,女人是不能寵的,這也是朕對你的警告!”
“可父皇承諾母妃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容墨眸光微閃,唇角溢位一絲苦笑。
“朕要禦敵對外,要維持境內的太平盛世,還要籠絡朝臣,平衡後宮的各方勢力,不得不辜負了對一個女子的承諾,所以就罪該萬死……呵呵,說諾言時都太年輕,哪知道這一身龍袍的不堪重負……” 皇帝平靜的面龐露出一絲哀傷,神思似乎已經迷茫,口中呢語。
容墨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母妃沒有溫度的笑容,神情倔傲地跪在父皇跟前的場景,她跪在悽風冷雨中為自己爭取離京時的堅定,還有冷宮歲月裡等了無數個花落花開的落寂,想著想著,心也跟著酸起來……
哀,莫過於心死……一個在等著對方懺悔,一個在等著對方低頭,究竟是誰的錯?
陡然聽得外頭一陣腳步匆忙,值宿的宮人在外面撲通跪下,顫著嗓子通稟:“稟慕王,清。。。清妃娘娘飲鳩自盡了……”
剎那間,鋪天蓋地的黑暗將容墨瞬時湮沒,他身子一軟,竟是跌坐到了地上。
皇帝睜大眼,直直地看著帳幔之外,急促的語氣顯露出他神志的慌亂:“她死了麼?……是她麼?哈哈,她寧肯死,也不願讓朕活……”
“皇,皇上,慕王,這張紙是清妃死前留下的……”那宮人顫顫微微地上前,將一片染有墨跡的紙遞了上來。
容墨竟然有種不敢承接的感覺,小小的紙條,如此的沉重,靜默半晌,伸手接過。展開一看,靈秀飛揚的筆跡:不悔芳華,但求不復相見!
他片刻難言,在把紙揉成一團前,終是輕聲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