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亦誠,原名陳景浩,浙江杭州人。他是富家子弟出身,十幾歲的時候,被家裡送到上海的洋行做學徒。他人既聰明,又勤奮好學,出師之後,短短數年間便做到了買辦。
正在春風得意,杭州的家裡,卻出了大事。
陳家為了一塊買賣蠶絲的“牙牌”——就是營業執照,和人打起了官司。對頭叫做王佐臣,是個丁憂在籍計程車紳。牙牌原在陳家手裡,王家想奪了過去。陳家有錢,也佔著理兒;但王家有勢,縣、府、道,甚至省裡,都不能不賣王佐臣的面子,這個官司一時半會兒的就打不清爽。
官司打不下來,王佐臣先急了。
買賣蠶絲,先要買,才能賣。收買蠶絲這樁生意,是講究時效季節的。每年三、四月分,春蠶吐絲,過了這個點兒,就算拿到牙牌,也得等到明年才能向蠶農收絲了。陳家牙牌在手,自然拖得;王佐臣向錢莊借了大把銀子,如果拿不到牙牌,收不到絲,就是白被錢莊吃利息,因此是拖不得的。
這個人雖然進士出身,但骨子裡卻是一個痞子,橫勁發作,拎了一支洋槍,帶著家丁和一群幫閒的地痞流氓,衝進陳府,亂砸一通。
雙方扭打起來,混亂之中,那支洋槍走了火,正正打中陳景浩父親陳東成的胸口。子彈穿胸而入,陳東成當場殞命。
王佐臣闖了大禍,但他上下其手,官府調查的結果,居然是“陳家惡奴動手在先,奪過洋槍,再以槍柄擊打王某,觸發機關,誤中陳某”,云云。
於是,王佐臣不但什麼責任也沒落下,官府反而要求陳家,“交出肇事惡奴”,“嚴訊法辦”。
陳景浩趕回杭州,家裡愁雲慘霧,族人七嘴八舌,有的說要“找都老爺參姓王的”,有的說要“進京告御狀”。
陳景浩非常冷靜,說道:“沒有用的。王佐臣和兩江的何制軍是同年,咱們浙江的王撫臺,又是何制軍一手提拔起來的——這兩位,都是當道當紅的大員,這個官司,怎麼打都打不贏。”
何制軍,就是當時的兩江總督何桂清;王撫臺,就是當時的浙江巡撫王有齡。
陳景浩給母親磕頭,說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愧為人子,不能不報。”
母親瞪著眼睛,看了兒子好一會兒,然後閉上了眼,淚水簌簌地流了下來,卻什麼話也沒有說。
陳景浩遣散了僕人,變賣了家產,將母親和妹妹送到了鄉下。
那塊買賣蠶絲的“牙牌”,終於落到了王佐臣的手裡。
王佐臣志得意滿!
不過,今年的蠶季已近尾聲,他抓緊時間,坐了船,從杭州來到湖州,看看還能收到多少好絲——湖州的絲,品質最佳,素有“湖絲衣天下”之說。
剛上岸,一個年輕人笑嘻嘻地迎了上來,說道:“王老爺,你曉得我是誰?”
王佐臣愕然,這個人,是當地合夥的絲行派來迎接的?可雙方事先約好了,到埠後直接去絲行會面,沒有迎接這一說啊?再者說了,接人哪有這麼問話的?
王佐臣皺了皺眉,說道:“你是蕭老闆的人?”
年輕人突然變了臉色,大喝一聲:“我是陳景浩,陳東成之子!”
話音未落,手中已翻出一柄雪亮的尖刀,直向王佐臣胸口搠來!
*(未完待續)R466
第一零八章 就當我死期已至
王佐臣從小好狠鬥勇,雖然讀書、中進士、做官,卻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但變起倉促,陳景浩和身猛撲,他向後急退,也只堪堪避過心口最要害的位置,那把尺餘長的尖刀,還是透胸而入,直沒至柄。
這是陳景浩第一次動手殺人,但下手的時候,沒有一丁點兒的猶豫遲疑。
王佐臣倒在河邊,一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