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夏天，顧家村的人都趁著下工的時間到顧十三家門口看著老顧家的熱鬧了。
顧十三在他們那輩裡排行十三，大家習慣性稱呼他為十三，他家的傻閨女在今天跟他們家童養夫成親，還擺了八九桌，請了親近的人家吃喜酒。
這世道誰家的糧食都不是大風颳來的，因而只是簡單到一兩個人去參加，免得主人家掏空家底。
幾乎都是每家管事的大老爺們或者媳婦代表自己家到顧十三吃喜酒。
那些沒能跟長輩過去喝喜酒的人家則是湊在外面或裝作路過，或者在旁邊大樹下納涼，聚在一起想要瞧一瞧新娘子跟新郎官的風采。
他們看著顧舒棠身上她母親特意到城裡採辦的大紅色嫁衣，臉上還敷了鵝蛋粉，點了紅唇，心中不免在嘀咕，顧十三兩口子也未免太嬌慣這個傻閨女了。
“杜邵瑞同志，恭喜呀，今兒可是你的大喜日子。”
一個打扮斯文，帶著眼鏡的男子把同樣穿著紅色的杜邵瑞攔了下來，男子也就是楊博濤扶了扶眼鏡，看著他後面的人都把視線放在他這邊，他立刻清了清嗓子：
“不過真可惜，你的新娘子是個跟九歲稚童沒差別的傻子，莫說夫妻舉案齊眉，就是尋常夫妻該有事情，都未必能辦到啊。”
楊博濤看向杜邵瑞的神色帶著深深的憐憫，以往在杜邵瑞身上吃的悶虧，似乎都在這一刻討了回來。
“我是真替你可惜，雖然養育之恩重於泰山，可是報恩的方法又未必只有這一種方法。”
哪怕顧家這個小傻子跟杜邵瑞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楊博濤也不相信杜邵瑞會真心願意娶一個小傻子為妻。
他此刻這些話語不過是以替杜邵瑞不值為藉口落井下石，專門看杜邵瑞的笑話。
當然要是杜邵瑞蠢得信了他這話，當場悔婚讓顧興國家難看，楊博濤也是樂得看見這個場面的。
一個背信棄義，在成親當天拋下智力有缺陷的妻子，不顧養父母的養育之恩的人在顧家村，甚至放眼整個紅旗公社，都會對杜邵瑞的人品打上一個問號。
屆時他肯定會專門替杜邵瑞好好宣傳，讓杜邵瑞的“好名聲”傳揚整個公社人盡皆知。
到那時杜邵瑞公社中學老師的位置就得換個人來坐嘍！
杜邵瑞沒有什麼表情，淡淡看了楊博濤一眼，“多謝你的祝賀，不過你誤會了一點，我娶舒棠是心甘情願的，自然不存在什麼可惜。”
話罷，杜邵瑞就躲開楊博濤伸出來的胳膊，回到裡屋跟著穿著新衣服的顧興國兩口子說些什麼，模樣帶著笑。
楊博濤氣憤地唾了一口，“裝什麼？哪個男人願意娶一個傻子當媳婦？還裝出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分明是惦記小傻子家的家產，我呸！”
心中的不甘全都表現在話中，自認為說出的話會得到附和。
未曾想到，他身後的村民都是一副厭惡的神色，對楊博濤教訓起來。
“楊知青，你這話也太難聽了些，一口一個傻子的，舒棠不過天真些，哪裡傻了？虧你還是個肚子有些墨水的讀書人。”
“廿一叔說得不錯，舒棠多標緻的一姑娘，跟杜邵瑞這孩子也相配，樣貌看起來就般配，人家大喜的日子，你上門來說這些，是不是想要討教訓？”
說話的大興媳婦作勢擼起袖子，似乎楊博濤膽敢再說一句顧舒棠的不是，她就要當場跟楊博濤拼了。
她旁邊長她一輩的廿一叔頗為贊同地附和，而後面的顧姓村民也在虎視眈眈看著楊博濤。
顧興國家的獨苗苗閨女好歹是他們顧家的閨女，雖然他們自家人私下調侃顧興國家的傻閨女，但楊博濤一個外姓人這個時候過來張口閉口傻子，這不是明晃晃打他們姓顧的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