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容脂粉鋪中,衾娘坐在櫃檯後面撥著算盤,合計下半月客人們預定的單子。
入冬後,夫人小姐們也都窩在府中,不願出來受凍,門店中瞧著是冷清,大多都是讓家僕來一趟列個單子,再由她這邊的夥計送上門去。
衾娘抬起頭,看向人來人往的街道,抿了一口熱茶,這麼冷的天,看著快要下雪了啊。
江應巧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一襲天青色襖裙,披著白色兔毛大氅,如同一抹亮眼的雪色飄進了脂粉鋪中。
她摘下兜帽,眉目含笑朝衾娘道:“掌櫃的,店裡可有蓮花香的胭脂?”
衾娘微怔,見她是一位年輕姑娘,起身走出櫃檯迎了上去。
“姑娘找對地方了,這冬日裡還有蓮花香粉存貨的店家,唯二之一便是這裡,姑娘請隨我上樓。”
江應巧點點頭跟她往裡走,“我也是在別處打聽了,知道衾掌櫃這裡有這香粉。”
紅凌特意站在門口把紙包裡剩的兩個包子吃完,隨意抹了把嘴,才走進這間滿室生香的鋪子,跟著她們上了二樓。
江應巧讓她去挑自己喜歡的東西,要是有看中的便一起給她買了,紅凌對胭脂水粉不感興趣,反倒看中了櫃架上五顏六色的空瓶罐,跑過去饒有興致地挑選起來。
衾娘取來幾盒蓮花香粉在桌上擺開。
“有三種色澤,姑娘要買哪種?”
“你覺得哪種適合我。”
衾娘看著她的臉讚道:“姑娘膚色白淨,擦哪個顏色都襯你。”
江應巧輕笑,曉她是會做生意的。
“那我都要了,可否請衾掌櫃為我施妝。”
“姑娘如此照顧小店生意,這點小事自然可以。”
江應巧解下大氅,衾娘讓她在妝臺前坐下,選了一盒香粉為她上粉。
江應巧看著銅鏡裡那張酷似自己母親的臉,就這麼靜靜注視,彷彿令記憶中灰暗的人逐漸變得鮮活起來。
衾娘用獸毛製成的軟刷,輕輕撲面,湊近了看她的臉,越看心中越覺得奇異,直起身來端詳她的臉,下意識道:
“姑娘的樣貌,看著你我有幾分相似……”
隨即反應過來此話有些冒犯,這要是哪家小姐聽著怕是會覺得不悅。
“這,瞧我這一時失言!給姑娘賠罪,並非有意要冒犯姑娘。”
江應巧在微微失神後握住了她的手,眸中藏著讓人看不懂的情切,叫衾娘心頭一動,莫名有些酸澀。
“衾掌櫃是個大美人,這話如此誇讚我,讓人聽著就高興,並沒有冒犯的。”
江應巧垂眼輕聲道:“其實我看到衾掌櫃第一眼,就覺得你像極了我娘,有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所以你我樣貌相似也就不奇怪了。”
衾娘停頓片刻,笑著緩和了氣氛。
“有這等巧合?我無同胞姐妹,卻在天下這麼多人中有如此相像的,分明互不認識,卻在今日遇見了她的女兒,說來真是有緣分呢。”
“若是有機會,姑娘可以帶令慈來光臨我這,我也有意相識一場。”
江應巧搖搖頭,放下手平靜道:
“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衾娘捏著毛刷的手緊了緊,這才明白過來為何此人看她時,會露出那樣讓人心疼的表情。
她不再說那些客氣的安慰話,再次沾了沾盒中的胭脂。
“我替姑娘繼續施妝吧。”
而後她不僅為江應巧撲了粉,還將為她淺淺描了眉,再塗上一層嫣紅的口脂,扶著她的肩膀莞爾一笑。
“姑娘略施粉黛,只是簡單打扮就更好看了。”
江應巧看著鏡中的自己恍惚了一下,抹上紅色口脂的樣子,讓她想起來了兒時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