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蝶說話時,眼睛並未看著阮眉,她只定定地看著頭頂的天空。
冬日早上被霞光映紅的天,真美。
而她,也終於可以離開這困了她十五年的地方了…
後院外的竹子有幾棵長得過於高大,斜斜地往院子這邊伸展過來。
寒風一吹,枯黃的葉子紛紛掉落。
有一些被風吹到窈蝶的綢緞裙子上、長而柔軟的頭髮上。
阮眉先是將這些枯葉一片片從她的身上摘下來,他神色認真又虔誠,好似在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隨後他才看著窈蝶瞳孔已經散開的雙眼低低說道:
“我本是個讀書人,家中親人都指望我考取功名,為阮家增光,可那次落榜失意買醉之時,見到了你的父親。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父親的那天開始,我的心,就已經不得自由了。
我們如此投契,引為知己,我對他情意漸濃,但這份情,我不敢說出口。
我怕說出了口,這知己,便也做不成了。”
阮眉抬頭,雙眼通紅地望著天邊將將升起的朝陽,嘆道:
“自由?這輩子何嘗得到過自由?又如何放自己自由呢?
前二十年被家族的責任和期望捆綁,後來被我心中那份難以言說的感情鎖住,再後來這柳眉館上上下下近百人哪一個不是指望著在這世道中混口飯吃?我一旦入局,便與那些人綁在一處,這麼多年的利益糾葛,如何能脫身?”
阮眉復又垂下眉眼,溫柔地看著窈蝶,輕聲道:
“不過,如今好了,他們既然不管柳眉館的死活,那我也就不必再顧及他們,反正我如今這世間也沒什麼值得我留戀了…”
他的嘴角慢慢勾起笑意,往日慈和的一張臉,此刻看起來猶如從陰曹地府裡來的妖怪。
阮眉聲音輕緩,說出口的話卻讓人心中震顫:
“如今,你死了,我也什麼都沒了,又怎能讓那些人好過?對麼,窈蝶?
既如此,便全都毀滅吧!大家都一起下地獄!”
後院中一時無人開口,眾人眼見著往日這慣會迎來送往、在官員富商的圈子裡混得如魚得水的阮館主,在失去了一切之後,墮入深淵的樣子。
半晌的沉默之後,陸光遠才沉聲開了口:
“你只感嘆情難出口,世道艱難,可在你手中沒了數條人命也是真的!
你殘忍虐殺他們的時候,怎不想想他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說不定他們同你一樣,心中亦深埋著一個人,也向往著地窖之外的自由!
沒有人性之人,不值得憐憫!”
隨即他轉頭向柳聞使了個眼色,柳聞這才從心中的悶痛中清醒過來,長舒了一口氣,吩咐衙役將阮眉押回大理寺受審。
阮眉將懷中已經冷了的屍體輕柔地放在地上,還不忘為窈蝶整理了一下耳邊的碎髮。
最後深深看了一眼窈蝶的臉,他這才起身,沒有一絲反抗之意,面上帶著陰冷的笑容伸出手去,任由大理寺的衙役為他戴上了鐐銬。
可正當衙役們要押著阮眉走出後院時,卻被一行人擋住了去路。
是一隊金吾衛士兵。
在金吾衛身後,身穿冷硬鎧甲、腰配長刀的傅詔大步走了進來。
他先是掃視院中一圈,待看到與沈臨鶴並肩而立的南榮嫿時,目光頓了片刻,然後很快移開了。
他冷聲說道:
“金吾衛接三皇子命令,柳眉館館主阮眉私用酷刑,害人性命,此案交由金吾衛負責。”
說罷,他朝金吾衛士兵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將阮眉帶走。
阮眉一臉不屑,幽幽說道:
“我還當他們多麼有底氣呢,不怕我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