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沈文昭本人倒是波瀾不興的,看他那雲淡風輕的模樣,彷彿剛才沒露爪子撓了誰,他還是那個四平八穩的太子伴讀。
“你剛才……做什麼要扇那跟班的耳光?”
明明可以站幹岸,夾著尾巴跟著我就好,我來出頭,不好過你?
沈文昭從鼻孔噴出一個笑,有點兒懶洋洋的無賴勁頭,反正爪牙已經見了天日,是猛虎就不必扮乖貓了,“殿下,您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我不扇難不成您來?成體統麼?!”
“怎的就不成體統了?!”太子臉一虎,瞪大了眼詰問他,“又不是沒動過手!”
“是——”沈文昭拖長了腔應他,從哪看都是針鋒相對的態度,“您動過手了,動出了什麼好了麼?堂堂一個太子,連替打架的都沒有,您不覺著寒磣?”
他心裡百般瞧不上這個心事掛滿臉的太子,可皇帝一道聖旨,沈家就和太子綁在了一起,除非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然太子一倒,沈家必受牽連。要麼把這頭暴驢訓成乖騾子,扶他上牆。要麼看著他趵蹄子四處甩人,還沒上牆就摔死了,然後沈家跟著一同賠進去。選哪個?還有得他選麼?他還沒活膩歪呢!
“你!”太子殿下又被人冒犯了一回,頭回好歹是他掛名的師父,二回呢,一個伴讀也敢蹬鼻子上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大膽!”太子一拍桌,桌上的筆墨紙硯一跳,熊孩子畢竟文武雙修,不算力拔山兮,但憑著一股怒氣,也有一巴掌呼死誰的魄力。
幾個月來,太子每回一說誰誰“大膽!”,內侍們或是伴讀們就要下跪讓他耍威風,誰曾想今兒竟不管用,沈文昭爛泥似的賴在了下首,紋絲不動,他要耍光棍,“殿下還是省點兒力氣吧,出了這東宮,不,就說這東宮,有多少人是您使喚得動的?又有多少人是和您一條心的?對著使喚不動的、還有和您不是一條心的,您耍哪門子的威風?耍得著麼?”
熊孩子簡直就要倒仰了,他還不消停:“您當我願意攀這門高哇?不是迫不得已,誰來蹚這池子渾水?!奴才勸您一句,少說少蹦少惹事,一門心思長您的心眼兒,玩命攢十年八年的心眼兒,那可能差不多能扛住您四周這群虎狼!”
沈文昭這幾月來的表現,除了唯唯就是諾諾,說話之乎者也引經據典,整個一本餿爛的《禮記》,路過誰身邊誰都能聞見一股子酸味兒,東宮上下都把他當戲看。這出戏今兒演出了額外的水準,太子連氣帶恨,也不要素來披著的那張少年老成的皮了,從上首直直飛身下來,揪住他提起拳頭就要暴揍!
誰想此人露相以後,從書本變成了泥鰍,溜溜滑,太子一抓抓不住,二抓抓不住,一時動了真怒,直接纏身上去,死也要撲住他!
沈家本是燕趙舊族,燕趙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沈文昭此人,若是不入朝堂,勢必要做一個浪蕩江湖的豪俠,打馬縱橫,快意恩仇,對酒當歌,千金散盡,一死酬知己。他是沈家嫡枝的老么,本不該捲進朝堂裡來的,就因為皇帝一道旨意,他的豪俠夢做到頭了,從此入了九重宮門,雀兒似的圈住了,和一個不知會長成暴驢還是長成乖騾子的熊孩子綁在了一起。要說心裡一點不平沒有,那不對,只是自己比這熊孩子虛長了五歲,不好當面撒潑洩憤,故而裝蒜,引而不發,他們把他當戲看,他也把他們當戲看,看足了,耐性也用盡了。
剛好,二皇子一幫人過來挑事,他有機會露了爪牙。剛好,熊孩子撲上來要打一場。一切都剛剛好,於是十五的和十歲的打成了一團。都是真火,非得真打一場才能真解氣。
太子的娘是大秦人,皇帝有點兒鮮卑人的血統,兩廂一混,太子本人就是正宗的蠻子種,牛高馬大,足吃足喝的,十歲的身量已經很夠瞧了。沈文昭十五的個頭也只和他平齊,兩人打起來